他为了要实现公民自由,为了要使人民对政治自由感到需要和发生兴趣,他建立了一个严整的体制,这个体制在某些点上损害了他用来作为基础的平等,虽然从法律观点来看,自由并没有受到限制,它却窒息了自由的精神和生气,这就是他的明显的错误。但为了使自由的原则与西方社会的思维和实践的习惯相结合,为了把可能实现的最低限度的自由纳入正在创建的结构,这样做无疑是必要的。“我毫不厌恨自由”,他在同邦雅曼·康斯坦的一次精采谈话中说:“我并不厌恨自由。当自由挡住了我的前进道路时,我就要把它推开;但我很理解自由的意义,我是自由的思想哺育成长的。”<20> 要是没有他,立法会议和国民会议的工作没有一项会在执政府时期的混乱中保存下来;议会的空论家对政府制度和法律,象一群狗在争夺一堆内脏似的争论不休,那些咒骂拿破仑的人,攻击他从议会的空论家手中夺取了权力并把残存的政府制度和法律在社会实际里牢固地集合在一起,其实他们应当咒骂那些空论家,正是那些人促成了旧秩序的恢复——而归秩序在当时由于人心厌倦要比15年后的秩序自由得无法比拟——也正是那些人用倒退的秩序来对抗正在使革命垮台的血腥骚乱。凡是富有创造性才智的人物的特点就在于:他们用他们炽烈的热情,把他们那时代以前一直都是分散的所有一切需要熔铸成一个整体,并且激起那些象寄生虫一样一直在自私地利用那些需要的人的忿怒,而那些人在没有能力满足那些需要时,就会提议恢复否认那些需要的艺术形式。就拿破仑来说,正和伦布朗或德拉克鲁瓦一样,他们没有一个不能做到这一点。
他必须作出抉择,那是当时事实的真相。他也有这样做的精力。地方割据的自私的专制制度正在削弱和分裂他的人民,他毫不迟疑地代之以中央集权的无私的专政,使法国人民团结起来。他绝不是破坏法律秩序,而是重建法律统治。显然这是严厉的统治秩序,但它是公正的。另一方面,虽然人们会想到这一点,即当讨论《法典》的时候,前恐怖主义分子康巴塞雷就曾认为他过分偏向自由原则,但是他所建立的政治制度似乎过于僵硬,他所制定的规章过于军事化,他所提出来的法律对妇女和无产者过于苛刻,则仍是事实。但是,他必须在这根链条中铸上一个必要的环节,他必须在18世纪的思想已宣布为几乎是最后定论的基础上建立第三等级的权力。第三等级正在开始对历史进行最广泛的和最热情的积极探讨,正在进行潜力极大的经济扩展,正在探讨个人对于目的的最明确的定义;因为今天我们并不能充分理解这些目的,我们对这些就感到几乎有点神秘。现在我们的愿望和那时不同,我们不能理解他当时提出的那些设想。我们没有意识到,他也许已经预见到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事情,他有我们不可能具备的那种精力,使他想要保持的和扩展的原则中所有一切现实的和有益的部分成为一个制度,虽然他所创建的制度严峻到使人难以忍受,但这是必须创建的制度。诚然,他采用的方法,甚至和恐怖时代的骚乱行动相比,也是很强硬的,但他的这些方法在其一贯性、统一性和逻辑性上是和谐的。他常说:“在法国,中央的势力太多:我宁愿看到在巴黎的权力少一些,而在各地区的权力多一些。”几个月里他的组织机构就已建成,它自然还是临时的机构,但它却是完全适应当时的形势的。他在15年里必须极力维护这个机构,防止一切对它的攻击。无论欧洲和法国都不认为他会设想出任何其他制度。
在我着来,他的政治理想的核心是在他从流放中被一个奇迹召唤回来以后的3个月里形成的,这类奇迹只有在一个不相信奇迹的民族中才会发生。当时他备受不幸的折磨,他已被自己的大多数朋友抛弃,他所封的王侯有的已经逃亡,有的躲在自己的堡垒里沉思默想,同他在一起的只有法国人民,他有足够的想象力使他的自尊心向形势低头,他把那些曾经反对过他的人以及就在前一天还侮辱过他的人召到跟前,没有抱怨和斥责,他向他们说明他的观点,他向他们论证他的行动是正确的,他讲话时所用的言词庄严简洁,语调虽然显出有点沉闷,有点悲观失望,但很亲切、崇高,并且富有信心,听他说的人深为感动。在伟大人物的所有经历中,从来没有比这次悲壮的会见更为动人的,我认为在场的阿道尔夫传的作酱是窥见了拿破仑内心的真情的。那天晚上全世界的人不在那里听他说话,总使人几乎要对上帝感到失望。然而全世界的人当时会听他的话吗?他谈到和平与自由的时候,全世界的人会相信他吗?一个伟大的人物不可能也有陈腐的理想主义那些一时的幻想,当他的现实主义宣布准备试一试理想主义向他提出的方法时,他说过以后,人们就纷纷提出责难。他后来说:“他们不能想象一个人会有足够坚强的精神来改变他的性格,或使他自己适应形势的力量。”
他们错了吗?对此我们将会知道些什么呢?他把自己也看错了吗?这是一场什么戏?
“我决定使我的行动符合未来的精神,这种精神是我和你们一样希望获得的。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呢?我受尽痛苦,我是真诚的……我所要的就是你们所要的。战争吗?我发誓,这将是最后一次战争。让我赢得这次战争吧,再赢一次,就这一次。将来在其他领域里,我要安排出一种你们意想不到的和睦生活。”
“不,我们是知道你的。你就是战争。你只会打仗。本性难移。自由与和平不是你的事。”
哦,真是可悲!
“我是诗人。我是复活和生命。你们根据我的过去和根据你们的未来来判断我的未来。因为你们是你们,而你们的未来只能和你们的过去相同。但我的未来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这种力量是从我的神秘的深处无止境地奔流出来的,而且它能创造出你们和我自己都猜想不到的新形式……”
因为他被打败了,他的殉难才被认可。这是因为他们再也不相信他了。
再问一遍,他们错了吗?正是他的神秘的深处,判定这位伟大人物对他自己和对别人都是永不可解之谜。虽然他自己是够英勇的,他敢予窥测这个谜的无底深渊,别人可是望而却步,飞快地偷偷溜掉了。可怜的人民,这种努力对于他们来说是痛苦的,而当这位诗人出现时,他们就议论他的虚无缥缈的空想使他们流出的鲜血。他果真使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吗?根本没有。只不过是断送了那无数群众的天真,因为他们的心里也有同样的神秘,他们仍然准备永远追随这个自信能够启发他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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