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比锡战败后拿破仑回到巴黎,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他决心先夺取一次重大胜利再来谈媾和问题,但这意味着要从头组建和装备一支新军迎击迫在眉睫的联军对法国的入侵。他从德国仅勉强带回五万六千名残兵败将,而且大部分丧失了武器装备。因此,拿破仑又面临着1813年撤出莫斯科后大体相似的处境,所不同的是这次他要进行的战斗是在法国土地上。他曾被迫留下十万人在德国驻守莱茵河、易北河和奥得河上一座座孤立要塞,如今这些法国守军均受到联军的围困,其中包括驻汉堡的达武军三万人在内。由于他依旧在进行两线作战,另有十万人在苏尔特、絮歇率领下,分别在加斯科涅河谷和加泰罗尼亚抗击威灵顿的英军。施瓦岑贝格、布吕歇尔和贝尔纳多特指挥下的入侵军至少可集中三十五万人,尽管这支部队在法国边境全部展开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通过搜罗各团留守人员以及提前征召1815年度新兵,到1814年1月初,拿破仑已将其野战军的兵力增至十万人,其中骑兵仅一万二千人。他国库空虚,而且他还发现立法院采取不合作的态度,不愿给予更多的拨款。法国人民对战争已感到厌倦,因此,还必须努力提高国民的士气,激励他们继续进行战斗。
1月1日,联军前卫渡过莱茵河,拿破仑留下部分兵力防守梅斯和默兹河上的要塞,而将野战部队的主力集中于夏龙附近马恩河弯曲部后面。维克托军奉命向前推进,扼守南希。 1月4日拿破仑下令在邻近东部边境的十二个县实行全民动员,所有身强力壮的男子均被召为游击队员,开展游击战,袭扰入侵者。同时还下令在巴黎筑城设防。虽然名义上玛丽·路易丝皇后为帝国摄政,但拿破仑仍指定其兄以约瑟夫国王的头衔作为他在巴黎的代表。
一月份拿破仑在马恩河畔夏龙完成集结的野战部队,其编成如下:
老近卫军(莫蒂埃):11,000
青年近卫军(内伊):16,000
第二军(维克托):12,000
第五军(麦克唐纳):8,000
第六军(马尔蒙):14,000
第七军(乌迪诺):12,000
第一骑兵军(杜默克):3,000
第二骑兵军(埃克尔曼):2,000
第三骑兵军(阿里希):2,000
第五骑兵军(米尔豪德):5,000
共计:85,000
在北部迈森的第一军计一万六千人,勉为其难地试图阻止贝尔纳多特经由比利时进军。在南翼,奥热罗约有二万人组成徒具虚名的里昂军团。为了获得更多增援,拿破仑命令苏尔特从比利牛斯前线抽调了两个师,絮歇从加泰罗尼亚抽调了一万人。
拿破仑估计,到一月中旬联军为对付他可以调集的兵力有:
比罗指挥的二万人,由比利时开进;
布吕歇尔指挥的六万人,由洛林开进;
施瓦岑贝格指挥的十万人,由阿尔萨斯和瑞士开进;
共计十八万人。
要想对付在数量上占优势的联军,拿破仑唯一可取的办法,就是趁上述敌军得以联合起来对巴黎实施向心攻击之前,将其各个击破之。
1月17日布吕歇尔的前卫进抵南希,在此据守前进阵地的维克托撤离了该城,退至圣迪齐埃。维克托为此遭到拿破仑的严厉斥责。拿破仑下令解除他的指挥职务,但后来又缓和下来,因为他的指挥官奇缺。在北面的迈森要求从安特卫普撤至里尔,也遭到了申斥。到1月23日,施瓦岑贝格已经占领了朗格勒、肖蒙和塞纳河畔的夏蒂荣。两天后,拿破仑离开巴黎,赶赴战场,亲自指挥集中于马恩河畔夏龙的法军。
1月26日他给贝尔蒂埃下达了第一份指示:
令人气愤的是维克托撤离了圣迪齐埃,假使他亲临前线督阵,倾其全军兵力,是完全可以扼守这一要点的。在巴黎我即指示他必须坚守该地,如果只留一支后卫,摆出一副弃城而走的样子,是不可能守住一寸土地的。
我意明天进攻……维特里是一个小镇,筑有城墙,可作为桥头堡。我亟须了解圣迪齐埃的敌情。敌指挥官是谁?兵力如何?倘若敌人只有二万五千到三万人,我们就可以打败它,而且此举一旦成功,整个局势就会扭转过来。……征用维特里三十万瓶葡萄酒和白兰地,今明两天发给部队。假如只有香槟酒,也如数征用,拿给我们喝总比送给敌人喝要好。
香摈酒是配发下去了,但是进攻却未能实现,因为布吕歇尔向南运动,力图与施瓦岑贝格取得联系而避开了这次战斗。拿破仑与敌人的首次遭遇战发生在对他来说十分熟悉的布里埃纳,即他三十五年前的就读之地。他将维克托和莫蒂埃部署在布里埃纳东南四英里的拉罗蒂埃的一道山脊上,其右翼以奥布河为依托。布吕歇尔目前已与施瓦岑贝格会合。2月1日联军以绝对优势兵力向法军进攻,将法军逐退,并掳获三千名战俘和七十三门火炮。双方各伤亡约五千人。夜间,拿破仑将左翼撤至瓦里河后面的莱斯蒙特,右翼撤至特鲁瓦。这是本次战役一个不祥的开端,但敌人并未实施追击。
然而,联军此时却决定分兵两向:布吕歇尔进军西北,直指巴黎;施瓦岑贝格则取道塞纳河畔巴尔和桑城向正西开进,尔后沿塞纳河谷经枫丹白露至巴黎。此举正中拿破仑下怀。拿破仑迅速利用敌人分兵之机,决定首先打击对巴黎直接构成威胁的布吕歇尔。2月3日拿破仑移至特鲁瓦,并撤往塞纳河谷的诺让,以便与增援部队会合。拿破仑将莫蒂埃、内伊和乌迪诺集中于诺让和普罗万之间,命马尔蒙退回塞赞,左翼的麦克唐纳则从夏龙撤到马恩河谷的埃佩尔内。
此时,布吕歇尔正穿越马恩河和塞纳河中间的香槟地区向西北挺进。2月9日,由萨肯的俄军组成的前卫到达离巴黎仅六十英里的蒙米赖。拿破仑命令马尔蒙摸清敌情。马尔蒙8日抵达塞赞,报告萨肯已于6日通过该城,正向蒙米赖进发,在其后跟进的是苏费耶夫师和克莱斯特军,而在北面的约克则已将麦克唐纳从埃佩尔内逐到马恩河谷的夏托蒂埃。
施瓦岑贝格此时位于塞纳河以南,布吕歇尔位于塞纳河与马恩河之间,而拿破仑则处在施瓦岑贝格与布吕歇尔的中间。拿破仑立即抓住战机,命维克托与乌迪诺留守塞纳河防线,抗击施瓦岑贝格,自己则亲率莫蒂埃、内伊及其骑兵迅速北进塞赞,支援马尔蒙。他的打击力量共约四万五千人。2月10日凌晨他以马尔蒙为前锋,从塞赞北上,上午九时法军先头部队到达塞赞以北十二英里的尚波贝尔,法军在这里对俄军苏费耶夫师侧翼发起攻击,将其歼灭。
当晚拿破仑向约瑟夫通报说:
今天我于尚波贝尔攻击敌军。敌方计十二个团和六十门火炮。敌指挥官苏费耶夫及将校尉各级军官连同火炮、辎重全部被俘。到目前为止,共掳获战浮六千人,火炮四十门,战车二百辆。该师已彻底覆灭。我军正向蒙米赖开进,预计今晚十时到达该地。明天拂晓前我将亲率二万人攻击萨肯。
这是一次彻底的胜利,但这份通报却多少有点言过其实。苏费耶夫师事实上只有四千五百名步兵和二十四门火炮。
翌日上午5时,拿破仑转而攻击此时已完全处于孤立状态的萨肯军。萨肯实际已西进至拉费尔,离巴黎仅四十英里,在此即为马恩河右岸的麦克唐纳军阻于马恩桥。于是,萨肯又折回蒙米赖,在该镇以西四英里处,与莫蒂埃的前卫遭遇。两军拼死厮杀,杀得血肉横飞,战斗整整持续了一个下午。萨肯被彻底击败,被迫向北逃窜,以与约克的普鲁士军会合。约克一直尾追麦克唐纳,直下马恩河谷,此时位于夏托蒂埃以北十五英里处。拿破仑立即乘胜前进,迅速扩张战果,将萨肯和约克往北逐过马恩河,并给敌以重创。
2月12日,他向约瑟夫通报其压倒性的胜利说:
我现正在夏托蒂埃城郊。我已对敌后卫实施追击,业已切断其通往夏龙的道路,整个敌军已被迫跨过马恩河到达苏瓦松公路。我已俘获敌军后卫全部,包括四个俄军营、三个普军营、三门火炮,以及指挥该部的俄军将领。今天我们又抓了二千名俘虏。马尔蒙将从埃托吉开赴埃佩尔内或夏龙。假使麦克唐纳元帅能如我所希望的那样在马恩河谷右岸克尽职守,那么一个敌人也休想漏网。不过,我们已俘获了八千到一万战俘,其中包括五六名将官,他们明天将解赴巴黎。我们几乎掳获了敌军所有火炮和辎重,大量敌军被击毙。为数三万五千人的敌军如今剩下还不到一万二千人。敌人已陷入了灭顶之灾。
的确,萨肯军和约克军已被实际歼灭,其残部烧毁了夏托蒂埃的桥梁,向北退往苏瓦松。
在尚波贝尔、蒙米赖和夏托蒂埃的三次会战中,拿破仑打败了西里西亚军团的前卫和侧卫,但他仍然必须对付布吕歇尔的主力。拿破仑留下莫蒂埃向北跨过马恩河追歼萨肯和约克的溃退之敌,即于2月14日清晨挥师东进,支援马尔蒙,当时马尔蒙面对布吕歇尔的压力已退至蒙米赖以东四英里的沃尚。天气森冷可怖,道路泥泞,积雪难行。马尔蒙正处于四面楚歌之中,拿破仑于14日上午八时赶到,局势立即为之改观。拿破仑命马尔蒙坚守阵地,自己则于正午率领近卫军发动攻击,同时德劳特将近卫炮兵的全部火炮投入战斗,格鲁希的骑兵师也奉命向尚波贝尔和埃托吉迂回,以切断敌人的退路。不过,布吕歇尔的部队还是杀开了一条血路,向东突围。当晚,拿破仑写信给约瑟夫,对这次胜利是这样描述的:
现在是晚上九时。我提笔向你通报沃尚之战振奋人心的战况。布吕歇尔远离部队,将司令部设于凡尔梯,从德意志赶来的克莱斯特将军二十四个营和一支俄军新军十二个营与之会合后共达三万人。13日他抵达埃托吉和尚波贝尔。马尔蒙闻讯,不战而退。今天凌晨三时,我离开夏托蒂埃,进抵蒙米赖,敌军也大体到达这里。敌已占领沃尚村附近阵地,我迎敌展开,将敌打败,俘敌八千,缴获三门火炮和十面军旗,将敌逐回埃托吉。敌死伤当逾四千。而我仅损兵三百。之所以取得这一伟大战果,主要是由于敌人没有骑兵,而我则拥有六千至八千名极其优秀的骑兵。我百炮齐发,榴霰弹在敌头上倾泻,整整持续了一天。
从2月10日到14日一连串的辉煌胜利表明拿破仑正处于最佳状态。他又重新焕发了年青的拿破仑早年在意大利战役中曾经表现出来的激情与活力,而毫无当年在博罗季诺、包岑和德累斯顿诸战役中使其才智黯然失色的那种死气沉沉、犹豫不决的精神状态。同时值得注意的是蒙米赖周围的这几场战斗都是他亲自指挥的。名义上虽然内伊仍在现场指挥近卫军,但拿破仑却将所有命令直接下达给各师师长。
此时南面的情况却不太妙。他曾留下维克托和乌迪诺计三万二千人和九十门火炮扼守塞纳河渡口,对抗施瓦岑贝格。在沙皇催促下,施瓦岑贝格的一支纵队在塞纳河上的布雷对维克托发起攻击,夺取了该地的桥梁。维克托北退十五英里到达楠吉,这样就敞开了通往巴黎的大门。拿破仑急如星火,先前他曾派麦克唐纳军南下塞纳河前线,现在他留下莫蒂埃和马尔蒙监视布吕歇尔后,又亲率近卫军匆匆取道拉费尔和莫城前往救援。16日,他抵达吉纳,希望在此迎击奥军。但实际是在南面的楠吉与敌人相遇,将敌逐回塞纳河对岸,扭转了战局。19日他从蒙特罗写信给约瑟夫,当时约瑟夫见施瓦岑贝格直下塞纳河谷,进逼巴黎,不禁大惊失色。拿破仑写道:
昨天我击败了奥地利将军比安奇和符腾堡指挥的两个预备师。敌损失惨重。我军缴获几面军旗,俘敌三至四千人。尤其值得庆幸的是在敌人炸桥之前我一举夺占了该桥。我己罢免了乌达诺,他因循怠惰,玩忽职守,令人十分不快。
施瓦岑贝格未能渡过下塞纳河,陷入绝望之中。他退往特鲁瓦,向拿破仑请求休战。拿破仑轻蔑地拒绝了这一要求。在写给约瑟夫的信中,拿破仑说:
施瓦岑贝格刚才派来一名谈判代表要求暂时停止战争行动。简直是一个胆小鬼!……稍遇挫折这些可怜的家伙就跪下了双膝!在他们退出我的领土之前我是不会同意休战的。
拿破仑现在自以为稳操胜券,于是对其怯弱的敌手穷追不舍,从塞纳柯一直追到特鲁瓦,2月24日到达该地。尽管施瓦岑贝格的部队在数量上两倍于拿破仑,却不战而走,一直退至奥布河之后。但是时间却有利于联军,而不利于拿破仑。由温津罗德、沃隆佐夫和斯特洛戈诺夫指挥的贝尔纳多特的三个军在比罗的率领下现正从北面向布吕歇尔靠拢,以加强该部。在它们尚未到达之前,布吕歇尔即已乘拿破仑不在之机,穿过马恩河与塞纳河的中间地带向塞赞推进,威逼巴黎。拿破仑立即派内伊北上迎敌,他本人也随即跟进,3月2日抵达拉费尔附近的马纳河衅。拿破仑现在才开始意识到布吕歇尔是他最危险的敌人。布吕歇尔避而不战,在拉费尔悄悄溜过马恩河,并炸毁了桥梁。由于没有舟桥纵队,拿破仑受阻达三十六小时之久。
春寒未消,布吕歇尔向北疾进,在苏瓦松附近与比罗的生力军会合,该地的法国守军3月2日投降。这使拿破仑大为震怒。布吕歇尔现在已经拥有一支高达十万余人的队伍,但他仍旧向北继续撤退,一直退至拉昂。该地占据着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势,俯控着周围地区。拿破仑将乌迪诺和杰拉尔德(他已接管维克托军)留在奥布河牵制施瓦岑贝格,自己率其余兵力渡过马恩河和埃纳河,向北推进,追击布吕歇尔。
在拉昂以南九英里,有一片显著隆起的陡峻山脊,长二十英里,东西走向,与埃纳河平行,距河的北岸四英里。这就是著名的“贵妇之路”,1917至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鏖战之地。为扼守这道山脊,布吕歇尔将俄国的沃隆佐夫军部署在山脊之上,其左翼以克朗村为依托。3月7日内伊指挥法军前卫,对这一坚固阵地发动正面攻击,双方展开一场你死我话的搏斗,血战竟日。直至拿破仑将近卫骑兵和近卫炮兵拉上去以后,俄军才退至拉昂另一道几乎同样坚固的阵地。双方各伤亡约七千人。
翌日,拿破仑进至拉昂阵地,冀图决战,最终摧毁布吕歇尔。然而他在战术上却错误地将进攻力量分为两股,分别由苏瓦松和兰斯的公路前进。“贵妇之路”北部森林密布的丘陵将两支部队分隔开来,内伊在左,取道苏瓦松攻击拉昂;马尔蒙在右,自兰斯方向前进。由于布吕歇尔的哥萨克骑兵在两条公路之间巡逻,这两支部队无法进行通信联络。内伊的进攻在拉昂西南受阻,而右翼马尔蒙军遭到约克和克莱斯特的夜间突袭。法军惊惶不安,全军被逐回埃纳河,损失二千五百人和四十五门火炮,在极度的疲劳和紧张之中,法军难以支撑,开始崩溃。拿破仑给约瑟夫写信说:
我察看了拉昂的敌军阵地。它实在太坚固了。攻击它势必招致重大伤亡。因此,我已决定退回苏瓦松。如果不是马尔蒙全线溃退的话,本来敌人很可能在进攻的威胁下撤离拉昂。马尔蒙的表现活像个一少尉。敌己遭受巨大损失,昨天向克拉西发起五次进攻,均己被我击退。
青年近卫军正如冰雪般消融。老近卫军则岿然未动。我的近卫骑兵也正在解体……你务必着手在蒙马特构筑棱堡。
布吕歇尔的韧性战斗终于拖垮了拿破仑。南面五十英里外的塞纳河前线也传来了令人沮丧的消息。施瓦岑贝格又重新活跃起来,将乌迪诺和麦克唐纳从奥布逐回普罗万附近地区,巴黎又处在危险之中。拿破仑迅速东进,向兰斯扑去,3月13日在此打败圣普里斯特的俄军,然而,他也开始意识到大势已去。3月16日他从兰斯写信给约瑟夫说:
如敌军以压倒之势进军巴黎,一切抵抗均告无望时,务必将摄政王(即玛丽·路易丝)和我的儿子连同所有宫庭官员向卢瓦尔方向撤走。切勿离开我的儿子。记住,我宁可让他淹死在塞纳河中,也不愿听其落入敌手。
次日,在一份颇为有趣的备忘录中,拿破仑列举了三条可供选择的战略路线:
1.南进奥布河上的阿尔西,攻击施瓦岑贝格的右翼;
2.向西南进至塞赞与普罗万,从而插入布吕歇尔和施瓦岑贝格之间;
3.退回莫城,以防止布吕歇尔进犯巴黎。
他决定采取第一方案,因为该计划最为大胆,而且最有可能产生深远的效果。他在给约瑟夫的信中说:
我期望我的行动产生巨大的效果。假如敌人仍然在特鲁瓦,那么这一行动将使敌后方梯队和司令部陷入极大的混乱之中。
拿破仑让莫蒂埃率一万人留在兰斯,马尔蒙率七千人留在贝里以牵制布吕歇尔,自己则于18日动身南下,两天后到达阿尔西以西八英里,普兰西附近的奥布河。该处有奥军重兵把守。敌阵坚若磐石岿然难撼,为争夺阿尔西,双方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拿破仑损失了四千人,余部精疲力竭撤到了塞赞。在撤退之前,他口述了一封致莫蒂埃和马尔蒙的信:
布吕歇尔不可能采取任何攻势行动。万一他这样做,那么莫蒂埃和马尔蒙就应退至夏龙和埃佩尔内。这样,我们就可以全部集中起来并与部分骑兵分队一起掩护通往巴黎的道路。在目前情况下。布吕歇尔如果采取任何严重步骤那简且是发疯。
这完全是一厢情愿!布吕歇尔一点也没发疯。他和施瓦岑贝格决定:既然拿破仑已经分散了兵力,那么就无须理会他的行动,而应协力并进,直驱巴黎。在这一关键时刻,拿破仑恰恰丧失了心理上的平衡。他构想了一个从布吕歇尔和施瓦岑贝格两军间隙东进,直抵圣米耶尔附近的默兹河畔的冒险计划。意在救援摩泽尔河上游梅斯和蓬塔穆松各处被围困的法国守军,以获得新的力量加强他那支疲惫不堪的部队。他认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改善自己的处境,可威胁奥军的交通线并迫使胆小的施瓦岑贝格退往莱茵河。这是一个近乎狂妄的计划,按这一计划莫蒂埃和马尔蒙将率一万七千人留守巴黎,抗击布吕歇尔的十万大军。
为实施这一计划,3月22日拿破仑开始东进。在维特里勒弗朗索瓦发现有奥军重兵把守后,便改而在其南面渡过马恩河,继续向东开赴圣迪齐埃。不幸的是在写给玛丽·路易丝皇后的一封信中他泄露了这一计划:
我决定东进马恩河以迫使敌军远离巴黎,并将敌吸引到我的要塞附近来,今晚我将驻扎在圣迪齐埃。再见,亲爱的!吻我的儿子。
这封信为布吕歇尔的哥萨克骑兵所截获,因此,拿破仑的全盘计划悉为联军掌握。联军抓紧时机,继续联合行动,直逼巴黎。施瓦岑贝格留下一支八千人的骑兵牵制拿破仑四万人的东进部队,即于3月25日向西挺进,在香槟一带与莫蒂埃和马尔蒙遭遇,一举将其击溃,法军损失九千人和五十门火炮。向西南方向运动的布吕歇尔则一路畅行无阻,未遇任何抵抗。联军27日在莫城渡过马恩河下游。约瑟夫遵照拿破仑事先指示偕同帝室和宫廷成员逃往朗布依埃。
此刻,联军以压倒之势,兵临巴黎城下。马尔蒙率领那支七零八落的部队,走投无路,不得不于30日签署了投降书。次日,联军进入巴黎。路易十六幸存的长兄普罗旺斯伯爵被宣布为法兰西国王,号称路易十八。1814年战役就此告终。
与此同时,已着手向东进行军事冒险的拿破仑于29日获悉马尔蒙与莫蒂埃在香槟地区惨遭失败,这才认识到由于未能对巴黎采取充分的防护措施,已经铸成大错。但他觉悟得太晚了。他取道特鲁瓦实行强行军,于30日晚抵达巴黎以南十二英里的儒维西(今为巴黎郊区,在奥利机场正南)。在这里他得知巴黎已于几小时以前投降,联军比他抢先了一步。他精神彻底崩溃,无可奈何地南退三十英里,撤往枫丹白露。4月2日巴黎的元老院和立法院宣布拿破仑业已退位。
但他并不甘心就此罢休。他仍旧拥有达九千人的忠实的近卫军,尽管经过长途跋涉已疲惫不堪,他依然打算率领他们进军巴黎。科兰古和元帅们(贝尔蒂埃、内伊、乌迪诺、麦克唐纳、蒙塞和勒费弗尔)坚定地向他指出这只不过是一种无谓的牺牲。拿破仑终于让步,同意退位。但提出拥立年幼的儿子,并由皇后摄政。联军拒绝了这一条件。最终于4月11日正式批准并为枫丹白露条约所确认的退位令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一点。前几天,苏尔特也在图卢兹向威灵顿投降。
人们不能不叹服拿破仑在1814年初继续进行这场力量悬殊的斗争的勇气和决心。他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将十万人投入战场,到三月的第一周,比罗增援布吕歇尔之后,联军与法军的兵力对比三比一还有余。就像一名孤注一掷的赌徒,拿破仑希望在战场上取得一场决定性的胜利,以强迫联军接受自己的条件。整个二月份,他本来随时都可以谈判一项合理的和平解决办法,而且有可能保住他的帝位。事实上,2月5日在塞纳河畔夏蒂荣即已开始和谈,其间曾暂停一周,后一直进行到3月19日。干练多智的维琴察公爵科兰古担任他的谈判代表,但每当科兰古与联军代表达成一项合情合理的协议时,拿破仑都予以否决。随着战场上一次次胜利,拿破仑的态度就变得愈益强硬,他始终坚持荷兰和意大利是法国不可分割的领土,不能割让。自然联军难以接受这种过分要求。
从军事观点来看,1814年战役是一项令人惊异的成就。拿破仑以维克托和乌迪诺牵制施瓦岑贝格,而在蒙米赖地区对布吕歇尔实施快速打击,的确是一大战略杰作。然而,由于维克托无能,他又不得不匆匆杀回塞纳河下游,以挽回颓势,另一方面,两星期后,拿破仑向北追击布吕歇尔远达拉昂则是一大战略错误,因为它使通往巴黎的道路陷入毫无防护的状况。拿破仑以巨大的代价换来的“皮洛士”式(1)的胜利是经不起这种损失的,而联军却可以承受类似损失。拿破仑最后孤注一掷,试图与默兹河和摩泽尔河的守军会合,这无疑是一个致命性的错误,以致最后输绰了战争,丧失了帝位。
人们很难说在1814年战役中拿破仑的元帅们有什么出色表现。但是,这些元帅们之所以缺乏独立执行任务的能力,主要是由于拿破仑自己平时对待和训练他们的方法造成的。正如3月6日拿破仑写给约瑟夫的信中哀叹的:
没有人比我更倒霉,在特鲁瓦我留下一支出色的部队和出色的骑兵,但却缺少灵魂……更糟糕的是虽有一位军长,却是一个病夫。
他把问题归咎于麦克唐纳,因为在关键时刻他的身体垮了。
指挥青年近卫军和老近卫军的内伊与莫蒂埃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拿破仑的眼皮底下活动,因此没有多少犯错误的机会,但他们并不出色。奥热罗在里昂独当一面,但他因循怠惰,死气沉沉,拿破仑对他深为失望。2月19日拿破仑曾给陆军大臣写信说:
告诉奥热罗,让他不要老是想着已经五十六岁,而要记住卡斯蒂利奥内的辉煌时刻。
除贝尔蒂埃以外,奥热罗在现役元帅中年纪最大。在这次战役中最有成就的元帅也许要数最年轻的马尔蒙。不幸的是当普军夜间对他突然袭击时,他所率领的军队惊慌失措,四散逃命,马尔蒙似乎对部队完全失去了控制。最后于2月30日不无耻辱地签署了投降书。拿破仑对此一直不予原谅,一直把他视为叛徒而耿耽于怀。不过,这一责难并不公平,因为马尔蒙当时别无他择。
法军方面唯一的卓越的领导者只有拿破仑自己。他现年四十四岁,身体渐渐发胖。尽管如此,他还是表现了令人惊异的活力和忍耐力。只是在最后,当他决向东冲击时,他的战略意识才失去了平衡。无疑,部队的忍耐力被他用到了最大极限,最后难免成为联军的手下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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