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拿破仑的征俄之战遭到了惨败,但他却无意善罢甘休,一回到巴黎,便立即着手组建一支“新大军团”,以迎击敌人的反攻。他预料这一反攻很快就会到来。现在关键在于抢在数量上占压倒优势的俄军得以在普鲁士边境集中之前迅速采取行动。拿破仑不可战胜的神话已经彻底破产了,如果再让时间溜走,那么那些勉强凑集起来的卫星国诸如奥地利、普鲁士、萨克森和巴伐利亚都会脱离运行轨道而去。
毕竟,事情还不像表面所看起来的那样严重。征俄之战中伤亡的半数并非法国人,主要损失是那些被强迫征入大军团的巴伐利亚人、符腾堡人、萨克森人、普鲁士人、波兰人和意大利人。如今这些仆从国又被号召在人员和马匹上作出新的奉献。为了补充法军骨干,拿破仑提前征召1814年度和1815年度新兵入伍,此举给拿破仑增添了三十万新的生力军。他先前曾组建一支“国民自卫军”(本土军)作为军队的后备力量。这支部队各部编成也有别于正规军的团队,而且根据宪法只应在法国国内服役。但现在他们却被大批地转为正规部队。
由于下级军官极为缺乏,二百名军校在校学员被提前派到军中任职,一百名服役十年以上的士官被提升为少尉。但在征俄战役中损失最严重的兵种还是骑兵。2月26日拿破仑命令陆军大臣为进行1813年战役而重建整个骑兵,其编成如下:
德意志军团:255个中队,58,600人
西班牙军团:89个中队,19,700人
国内部队:116个中队,26,700人
共计:400个中队,105,000人
上述骑兵中有二万七千人是1814年度和1815年度新兵。宪兵队军官奉命协助训练新入伍的骑兵和军马。
与此同时,在东线,欧仁亲王那支被打得七零八落,余下不到二万人的军队,在库图佐夫的俄军前卫维特根施泰因军的进逼下被迫后退。拿破仑派人给他的这位继子下达紧急命令,要他坚守维斯杜拉河一线。但等命令送达时,欧仁早已被逐到了奥得河。到一月底,他已退至易北河一线的后方,而俄军则进入了柏林。拿破仑忘记了在隆冬季节波兰和东普鲁士早已坚冰复盖,哥萨克骑兵可以自由驰骋,对法军据守的桥头筑垒阵地进行翼侧包围。他对欧仁的溃退极其恼火,一再严厉斥责:
你要尽可能长时间留在柏林,以身作则,维护军纪。无论是普鲁士的城镇还是乡村,以至柏林,如有任何反叛迹象,即可付之一炬。假使你不得不撤往易北河,那么不应再往后退……骑兵部队正在法国国内大规模重建,但我们仍需要争取整个四月份的时间。到五月份,我就可以集中美因军团三个军以及近卫军和大量的炮兵、骑兵。那时我就可以将俄军赶回涅曼河。
更使拿破仑怒火中烧的还是前线消息不灵。3月7日他给业已退至维腾贝格的欧仁写了一封信:
我无法给你下达任何命令或指示,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履行任何职责。你从不向我呈送详细战报和兵力报告,你没有告诉我只言片语。不仅仅是你,连你的参谋人员也都对我装聋作哑。甚至连指挥各军的将军到底是谁?他们现在何处?我都一无所知。对你们目前的军事态势我如在雾中,也不明了你的炮兵状况如何。我得不到丝毫情报,完全置身于黑暗之中。你叫我如何对部队发号施令?
现在的困难在于留下来铺佐欧仁的贝尔蒂埃由于在俄国劳累过度,心力交瘁而病倒了,拿破仑自己身边也没有一个合适的参谋长,只好由宫廷大臣迪罗克将军暂时代行其职。
拿破仑为1813年战投拟定的战略计划是以其左翼即欧仁指挥下的“易北军团”迟滞俄军行动;同时在弗朗科尼亚重新组建一支称之为“美因军团”的打击力量,该军团拟穿过图林根森前进,在萨勒河一线展开,并在那里与易北军团会合,然后并力向东横扫,将俄军一举驱逐出萨克森和东普鲁士。三月初,拿破仑在写给他的盟友符腾堡国王弗雷德里克的信中曾要求他把部队集中于维尔茨堡,信中还就其计划作了如下概述:
我已晓谕各部,可暂让俄军推进,对于即将打响的战役,我已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必须对图林根山区实施掩护以确保莱茵邦联的心脏地区免受哥萨克骑兵巡逻队的袭扰。尤为重要的是陛下应当集结数千骑兵于维尔茨堡。
哥萨克骑兵巡逻队的袭扰的确使整个德意志北部惶惶不安。3月12日两百名哥萨克骑兵竟然袭击了汉堡,当地的法军指挥官劳里斯顿和圣西尔命令法军仓皇撤退,为此拿破仑怒不可遏。他给欧仁的信写道:
劳里斯顿将军似乎性格不稳,极易激动,我极其担心,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当一个指挥官。
其实,劳里斯顿和圣西尔是拿破仑刚刚委任为军长的。由于劳里斯顿曾经在瓦格拉姆指挥过近卫炮兵,所以被允许继续留任军长,而圣西尔则由麦克唐纳取而代之。
3月12日,拿破仑发布命令,确定新大军团编成如下:
第一军,达武
第二军,维克托
第三军,内伊(1)
第四军,贝唐德
第五军,劳里斯顿
第六军,马尔蒙
第七军,雷尼埃
第八军,波尼亚托夫斯基
第九军,巴伐利亚人(奥热罗)
第十军,拉普
第十一军,麦克唐纳
以上各军共包括四十一个步兵师和十一个骑兵师。此外在莫斯科撤退中损失最轻的近卫军被改编为两个师,分别由莫蒂埃和贝西埃尔指挥,共有一万二千名步兵,三千名骑兵和六十门火炮。军团骑兵共编一百七十二个中队,分属三个骑兵军。
经过拿破仑三个月坚持不懈的努力,这支新军开始初具规模,尽管编制尚未臻完善,特别是由于军马不够,骑兵缺编严重。事实说明,这对于获取敌人行动的情报是一个极为不利的因素。
到三月底,当贝尔蒂埃回到指挥岗位时,拿破仑已在弗朗科尼亚集结了一支共约八万五千人的打击力量,即由第三、第四、第六军、近卫军和一个骑兵军组成的“美因军团”。这在数量上已经超过了正在奥得河一线集结的普俄联军,后者只不过大约五万人。
得知法国守军撤离汉堡的消息,拿破仑曾命令欧仁派达武去那里挽回败局。正在德累斯顿与普军相峙的达武接到命令后即炸毁了易北河上的桥梁,撤出了萨克森首都。这又激怒了拿破仑。3月28日他对欧仁写道:
这位元帅(达武)在德累斯顿撤退期间的所作所为说明他的战争观念何其荒谬和愚蠢。
四月中旬,这支打击力量(美因军团)开始穿过图林根森林沿着1806年10月耶拿战役开始时大军团所走过的同一道路北进。事实上它同时穿越昔日扎尔费尔德、耶拿和奥尔施秦特等旧战场。4月14日拿破仑离开巴黎,经过四十个小时的跋涉于4月17日抵达美因茨。美因茨是全军右翼的主要补给基地,拿破仑在那里逗留了一个星期,视察部队后方勤务。这里的所见所闻,都难以使他称心。到达美因茨的当天,他曾给在巴黎的财政大臣莫林伯爵发去一函,他气急败坏地写道:
我们的财政体制完全乱套了。我不得不浪费数小时去清理这团乱麻,并和那些低级官员打交道。我已告诉过你美因军团与易北军团要完全分开,各军团均应有各自的军需官。你只要费点神看看地图就会发现马格德堡的军需官正处在激战之中,根本无暇顾及美因茨方面的事情。我们这里并不缺少金钱,我们缺少的是健全的体制。
同一天他还抽空就战斗训练问题给第六军军长上了一课。马尔蒙是炮兵出身,拿破仑也许认为他在步兵战术方面不甚精通。他在信中指出:
我坚持认为最重要的战术动作就是组成营方阵。营连指挥员必须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实施这一机动。这是对抗敌人骑兵冲击和救助全团的唯一办法。依我看,你的军官们的动作没有一个不是慢吞吞的。应每天向他们讲解这一原则,把它灌输到他们的脑海里去。
决不能给你的西班牙营以逃跑之机。决不能派他们去执行分遣队、前哨和警卫等分散勤务,必须使之经常保持集中状态,并置于法军各营的监视之下。
4月25日拿破仑进至埃尔富特,29日抵瑙姆堡,30日将大本营设于魏森费尔斯。此时他又从贝唐德的第四军抽调了两个师组建了一个新的第十二军,由乌迪诺指挥。乌迪诺还另外得到了两个巴伐利亚师,而贝唐德则补充了一个意大利师和一个符腾堡师。
此时,拿破仑早已命令欧仁将易北军团主力南移至哈雷和梅泽堡之间萨勒河下游的左岸集中。因此到4月30日,美因军团(八万五千人)即与易北军团(六万人)会师。先头军随即奉命跨过萨勒河向东开赴莱比锡。
由于缺少骑兵,拿破仑难以确知敌人的兵力及其部署。事实上敌军广为分散而且颇为混乱。库图佐夫元帅不久前还因其战功被封为斯摩棱斯克亲王,3月25日即患伤寒于西里西亚去世。当时停辕于德累斯顿的沙皇下令维特根施泰因伯爵继任联军总司令。维特根施泰因正在将其军团主力向莱比锡以南十五英里皮高附近的埃尔斯特河集中。他意识到莱比锡将是拿破仑的第一个打击目标,他企图在法军渡过萨勒河后攻其右翼。眼前,联军可动用的兵力有俄军三万五千人,布吕歇尔指挥的普军三万三干人,另外还有一部兵力在克莱斯特率领下据守莱比锡。这样,在数量上,拿破仑占有二比一略强的优势。
5月1日上午,法军渡过萨勒河,在魏森费尔斯至梅泽堡之间以十英里宽的正面向东挺进。内伊的第三军和贝西埃尔的近卫骑兵为右路纵队前部,马尔蒙的第六军殿后。左路纵队从梅泽堡前进,以麦克唐纳的第一军为前锋,劳里斯顿的第五军殿后。贝唐德的第九军和乌迪诺的第十二军在两个纵队之后跟进。这一行军序列是拿破仑营方阵战略路线的出色范例。它可以随时与正面之敌或翼侧之敌进行遭遇作战。
渡过萨勒河不久,近卫骑兵就在里巴赫小溪与敌前哨遭遇。俄军第一次炮火齐射就击中目标,贝西埃尔被一颗炮弹炸死。他是第二个在战场上牺牲的拿破仑的元帅(2)。
夜幕降临时,拿破仑随内伊前卫到达吕岑。这是莱比锡西南十二英里的一座小镇,1632年11月16日著名的吕岑会战的古战场,瑞典国王古斯诺夫·阿道夫就战死在这里。往北再去四英里之地,欧仁的先头军,麦克唐纳的第十一军已抵达马克朗斯泰特,最左端劳里斯顿的第五军已奉命向莱比锡进军。
与此同时,维特根施泰因已将联军集中于皮高,在吕岑东南方向不过八英里之遥。5月2日上午联军励兵秣马,准备在此迎战拿破仑。拿破仑对联军的接近似乎预有所闻,因为他于当日清晨四时曾命令内伊向该方向派出强大的搜索兵力。上午十一时,他的一个先头师停下来点火做饭时,遭普军前卫截击。普俄联军动作迟援,没有及时抓住这一战机,以至战斗在吕岑南面和东面全面铺开。格罗斯戈斯岑和卡加等村庄数易其手。当时在吕岑的拿破仑本来希望战斗最好在更北面一点的莱比锡附近爆发,但当他一听到南面传来隆隆炮声时,就跨马飞驰,直驱三英里,赶到格罗斯戈斯岑,亲自指挥作战。内伊的第三军奉命不借一切代价坚守阵地,牵制住故人;马尔蒙的第六军奉命靠拢,在内伊的右侧投入战斗;在更南面的贝唐德的第四军奉命攻击联军左翼,近卫军也奉命向炮声集中的方向前进。整个下午,战斗异常激烈,你进我退,杀得难解难分。内伊军伤亡惨重,呈现不支之势。然而拿破仑却毫无顾忌,将身体暴露在战场之上,亲自督战,激励斗志。拿破仑命令德劳特将八十门大炮集中使用,重施瓦格拉姆战役故伎,朝着联军中央猛烈轰击,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随即拿破仑以十六个营的青年近卫军由缺口发起进攻。
但是联军的队伍依旧岿然屹立,布吕歇尔的骑兵还有力地发起了几次冲击。当夜幕低垂时,作战双方都已筋疲力竭,各自暂且在阵地上露宿歇息。双方伤亡都很严重,拿破仑承认法军方面连死带伤达万人之多,而联军损失也当在此数。布吕歇尔的参谋长沙恩霍斯特将军重伤致死,其职务由尼西劳接替。
此时,北翼劳里斯顿的第五军已将克莱斯特逐出了莱比锡,为此维特根斯泰因不得不把他那支受到重创的部队向东撤往德累斯顿。法军由于缺少骑兵也未予追击。
拿破仑在吕岑会战中身先士卒,表现卓出。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他亲自指挥,表现了极大的勇气。在他的部队里刚入伍的新兵和无经验的军官所占比例尽管如此之高,但仍能取得这样的战果,无疑应归功于他充满活力的领导。会战的第二天,拿破仑以非同寻常的言辞向部队发布了嘉奖令:
将士们:对你们的表现我表示由衷的喜悦!你们没有辜负我的期望!由于你们自觉服从命令,英勇作战,完成了所赋予的一切作战任务。在举世闻名的五月二日,你们打垮了俄皇亚历山大和普鲁士国王指挥的俄普联军。你们给法国光荣的鹰旗增添了新的光彩。吕岑会战将高踞于奥斯特里茨、耶拿、弗里德兰和莫斯科诸战役之列……我们要把那些鞑靼人毫不留情地赶回他们也许永远走不出来的严寒地带。让他们永远呆在他们坚冰覆盖的不毛之地,过着奴隶般的、野蛮的、腐臭的生活,在那里人类堪与野兽同伍。
吕岑会战后,联军向东退至德累斯顿,拿破仑之所以未能实施强有力的追击,有如下几个原因:他一直缺少骑兵,许多部队军纪涣散,加之补给工作也准备得不充分。联军在撤退时得到了米罗拉多夫克率领的一支俄军生力军和布吕歇尔的普鲁士军的有力掩护。此外,法军追击之所以中途受挫,拿破仑的继子,一直指挥着左翼部队的欧仁亲王的无能也是一个原因。五月四日拿破仑给贝尔蒂埃下令说:
告诉欧仁亲王,他的行军速度太慢了!他的纵队间隔距离太大,以致妨碍整个部队的行动。他的部队车辆太多,而且毫无纪律。他必须明白要严格执行各项规定。先头师行军时不得携带任何辎重。
欧仁平庸无能,屡屡失误,拿破仑为此十分恼火。一星期后,拿破仑解散了“易北军团”,将他这位继子送往一直平静无事的意大利前线指挥部队。
作为一个炮兵专家,拿破仑对供给部队的炮弹质量之差极为不满。5月5日他写信给陆军大臣:
在上一次会战期间,令我最为恼火的是眼看着三分之一以上的炮弹不能爆炸。这是至关重要的一件大事。这是由于在仓库储存时间过久的缘故,它决不是偶然的。对于炮兵部队如此玩忽职守,决不能用“但是”、“假如”一类的话予以原谅。我亲眼看到许多这样的炮弹躺在战场上,他们虽有引信,但没有起爆药……作为一个炮兵总监竟然将这样不能用的弹药送到战场上来,应当依照军法枪决!
把欧仁赶走以后,拿破仑对部队进行了改编,组建了一个新的左翼集团,由内伊领导,包括内伊自己的第三军、维克托的第二军、劳里斯顿的第五军、雷尼埃的第七军和塞巴斯蒂安指挥的一个骑兵军,共约十万人。拿破仑的主力则包括贝唐德的第四军、马尔蒙的第六军、麦克唐纳的第十一军、乌迪诺的第十二军、莫蒂埃的近卫军以及拉图尔莫博指挥的一个骑兵军,共计十万余人。
联军放弃德累斯顿,继续向东撤退。拿破仑5月8日进入萨克森首府,恢复了弗雷德里克·奥古斯塔斯王位。法军遭到据守德累斯顿附近易北河右岸的俄军后卫部队的强烈抵抗。易北河对岸地区山峦起伏,树林密布,对于敌人的意图拿破仑大惑不解。5月13日他写信给内伊说:
我正着手收集若干骑兵,我已给拉图尔莫博将军四个师,约一万二千人。近卫骑兵有四千匹马,还可望随时得到大量增援。我至今还看不出普军意欲何为?诚然,俄国人正在退往布雷斯劳,但普鲁士军是否如他们所宣称的也会向布雷斯劳退却?抑或会冲向柏林以掩护其首都呢?这后一种可能性似乎是顺理成章的。这些就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翌日,他得到确切的情报说布吕歇尔、克莱斯特和约克指挥的普军已取道柯尼斯堡退至通往布雷斯劳的公路上的包岑。因此,柏林已处于无防护状态。
联军打了几场激烈的后卫战,且战且走,退至德累斯顿以东三十五英里包岑附近的施普雷河上游之后。在这里,他们占领了右岸一个坚固的设防阵地,控制了沿河一线。阵地从包岑向北延伸,长达七英里,并得到东西三英里远处沿山脊平行修筑的第二道防线的增援。山脊俯控一道小山谷,山谷里有克雷克维茨、普雷蒂茨和格莱纳等村庄。这道双重防御阵地由八万五千名联军据守,巴克利指挥的一支俄军生力军为右翼,布吕歇尔、克莱斯特和约克居中,另一支俄军为左翼(南翼),此外沿施普雷河还有一道警戒线予以掩护。联军阵地在战术上是坚强的,但在战略上却颇为不利,因为在包岑以南二十英里即为波希米亚边境。奥地利至今保持中立,如果普俄联军被迫退入波希米亚就有被扣留的危险。
5月19日在侦察敌人阵地后,拿破仑决定以乌迪诺的第十二军、麦克唐纳的第十一军和马尔蒙的第六军发起正面攻击,牵制包岑附近的联军左翼,同时由内伊直接指挥四个军,在包岑以北七英里半的克里克斯渡过施普雷河,然后向普雷蒂茨村发起攻击,迂回联军右翼。因此,5月20日上午法军右翼向前推进,逐退了据守河岸的敌军前哨。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法军在河上架起了高架桥,并在右岸获得了一个立足点。于是拿破仑命右翼暂停前进,以便将内伊从左侧拉上来。拿破合用铅笔匆匆草拟了一份命令派人送给内伊,要他从普雷蒂茨向东南方向前进,以切断敌人的退路。显然内伊对这一命令并没有理解。这到底是贝尔蒂埃的过错还是内伊的参谋长约米尼的过错,抑或是拿破仑的笔迹潦草(3)的缘故,尚不清楚。然而由于约米尼长期与贝尔蒂埃不和,在这次会战后,他就投奔到联军方面去了。
经过艰苦奋战,内伊于上午十时到达普雷蒂茨村,但按命令他应在上午十一时到达。因此,他停下来坐等而不是继续推进。由于发现其右翼和退路受到威胁,联军悄悄地撤离阵地,向东退往戈尔利茨。整个撤退得到骑兵和炮兵的掩护,秩序井然。法军既没有抓到一个俘虏,也没有缴获一门火炮,而且由于其骑兵薄弱,也未能坚决实施追击。这次战斗十分激烈,法军损失一万三千五百人,联军损失约二万人。拿破仑在包岑的战术性胜利只不过是一场肥皂泡式的胜利。他的战争指导是软弱无力的,他下达了一些含混不清的命令,而且他给内伊的自主权也太多了,内伊虽然是一名果敢的猛将,但他并没有真正的战术眼光 也没有指挥一个军以上的兵力的能力。
包岑失利使联军处于一种不妙的境地。他们在吕岑之战和包岑之战中接连遭受重大损失,普俄之间也开始出现纷争。沙皇以巴克莱取代了维特根施泰因。巴克莱认为目前难以取得军事胜利,坚持将俄军从西里西亚撒到波兰。于是,拿破仑6月1日占领了布雷斯劳。但是拿破仑的战略形势同样不容乐观,他现在正置身于一个对他充满敌意的国度里。他的交通线过度延伸,日甚一日,他缺少弹药,伤病员也急剧增加。他紧靠奥地利边境,而奥地利的态度近来日趋强硬,倘若他们加入俄普联盟,拿被仑的处境就会更加险恶。交战双方都急欲争取一段喘息之机。于是9月4日双方在普列斯维茨达成休战协议,休战期限为6月底,后又延至8月17日。
6月2日,拿破仑曾向陆军大臣解释自己的观点:
这次休战干扰了我的胜利进程。我之所以作出这一决定是基于以下两个理由:一是我缺少骑兵,使我难以实施强有力的打击;二是奥地利的敌对态度……我认为,休战将持续到整个六月份和七月份……假如可能,等到九月份我将实施一次决定性的打击。我希望到那时我将处于一种足以摧垮敌人的有利态势。
许多权威人士,包括约米尼在内,认为签订休战协议是拿破仑整个一生中所犯下的最大的一个错误。这段喘息之机,也许更有利于联军,而不是法军,而另一方面,拿破仑的处境则极其危险。6月10日拿破仑在德累斯顿设立了大本营,并在这里挖掘战壕,修建一个强大的兵营,作为下一步作战的基地。然后,他着手改编军队,增强各部实力。他又在汉堡组建了第十三军,由达武指挥,该军在驻地修筑了强大的设防工事,成为防卫北德意志及其左翼的支撑点。
7月1日,拿破仑获悉驻西班牙法军在维多利亚遭到威灵顿的毁灭性打击,立即将一直指挥其近卫军的苏尔特派往西班牙统一指挥驻该国的法军,试图坚守埃布罗河一线,顶住威灵顿。
到七月底,拿破仑又重新调整了军队部署,以应付奥地利一旦加入反法联军可能带来的危险,这一可能性正一天天变为现实。拿破仑的主力部队已超过二十万人,集中在易北河至博伯尔河之间的德累斯顿-包岑-戈尔利茨-洛文贝格地区,面对波希米亚边境。另一个独立集团由第四军、第七军、第十二军和第三骑兵军组成,计七万二千人,在乌迪诺指挥下,集中于易北河和施普雷河之间的维滕贝格至卢考地区,准备向柏林发起冲击。
8月12日,奥地利向法国宣战,加入反法同盟。这就使联军在人数上获得了对法军的明显优势。但他们也有战略上意见不一的弱点。沙皇、奥皇和普王成立了一个联军司令部,以协调战略方针。战场上的最高指挥权则交给了施瓦岑贝格亲王,因为他们认为拿破仑将极力把战争引向波希米亚。施瓦岑贝格现年四十二岁,并没有多少军事才干,但他性格随和,易于相处。他有一个很精明的参谋长拉德茨基将军。
奥地利加入联军阵营严重削弱了拿破仑的战略地位,因为一支部队如果通过埃尔茨山口走出波西米亚就可以从南面迂回易北河一线,直指莱比锡和德累斯顿。事实上这正是联军的计划。联军组成了三个军团:西里西亚军团,九万五千人,由布吕歇尔指挥,从布雷斯劳向戈尔利茨前进,牵制法军右翼;波希米亚军团,二十三万人,由联军总司令施瓦岑贝格直接指挥,从布拉格向西北方向运动,跨过埃尔茨山,从南面进攻德累斯顿;同时由拿破仑的表兄弟,现已立为瑞典王储的贝尔纳多特指挥北路军团,计十一万人,威胁易北河下游维滕贝格、马格德堡和汉堡附近的法军守卫部队,并掩护柏林。奥、普、俄、瑞四国联军总计四十三万五千人,因此数量上超过了拿破仑三十七万五千人的打击力量。
8月17日,一俟停战期满,战争重启,联军即将其计划付诸实施。拿破仑没有首先去考虑如何对付联军的攻势,他感到呆在易北河一线后面还算安全,他的部队主力已预先集中于德累斯顿至戈尔利茨一带。他已采取防范措施,在德累斯顿南面出口修建了强大的设防兵营,使之成为一个可靠的支撑点,以对付联军的进攻作战,但他的政策则是静观联军的攻势如何发展。无疑,他应首先倾其全力摧垮布吕歇尔,然后挥兵南向,对付出现在埃尔茨山口的施瓦岑贝格指挥的波希米亚军团。如果是1796年的拿破仑,他势必采取这一计划,并以闪电般的速度予以实施,然而1813年的拿破仑却犹豫不决,终至失败。
拿破仑所采取的措施是将部队分为两支:一支由乌迪诺(这并非最佳人选)指挥,包括第四军、第七军、第十二军和第三骑兵军,计七万二千人,集中在德累斯顿以北六十五英里的卢考附近,以攻占柏林;另一支由麦克唐纳(同样是一名平庸无奇的指挥官)指挥,包括第三军、第五军、第十一军和第二骑兵军,计十万零二千人,负责进攻布吕歇尔。拿破仑给后一支部队下达的指示如下:
该部主要目标是牵制敌人的西里西亚军团,一是防止敌军进向齐陶从而切断我交通线;二是防止敌军向柏林推进,以攻击乌迪诺。我希望该部将敌人逐过乔尔,然后坚守傅伯尔。
不幸的是,这两支部队都遭到了惨败。乌迪诺突入到离柏林约十二英里处,8月23日在格罗斯贝伦遭到普军的猛烈反击,并被逐回卢考,损失三千人和二十三门火炮。麦克唐纳的遭遇更惨,8月26日在奥得河支流卡兹巴赫河上被布吕歇尔彻底击败,狼狈而逃,损失二万人和一百零三门火炮。在整个战役的危急关头拿破仑派遣这两支部队去独立地大范围地执行战斗任务共消耗了六个步兵军和两个骑兵军,使他自己的打击力量减少到二十万零一千人,以致完全丧失了内线集中所赋予的主动权。
拿破仑在这次战役中的战略弱点从他8月23日口述给贝尔蒂埃的一份记录中进一步得到证实:
告诉麦克唐纳我的大本营今天移至戈尔利茨,我的作战行动取决于敌人的行动。假如23日或24日敌人确实向德累斯顿前进,我打算把主动权让给敌人,立即向德累斯顿的设防阵地运动,在那里进行一场对阵战。假使这样的话,敌军将背靠莱茵河,而我们则将依托奥得河。因此,如我们不能取胜,我可以撤进设防营地里去,在最坏的情况下,我也可以跨过易北河到达右岸,维护我的交通线。我将视情况在托尔高、维滕贝格或马格德堡采取渡河行动。假如敌人不采取明确的攻势行动,我则很可能于今天或明天发动攻势,向布拉格进军。
显然他把赌注押在乌迪诺一举攻占柏林上面。事实上,拿破仑将乌迪诺和麦克唐纳两支部队拱手奉献给贝尔纳多特和布吕歇尔,任其宰割,充当了无谓的牺牲品。
但是,与应该取得的战绩相比,拿破仑还是获得了较大的成功。8月22日,施瓦岑贝格的二十三万大军越过波西米亚山脊,开始推进。26日,尽管还未完全展开,施瓦岑贝格就向拿破仑在德累斯顿设防阵地南面的环形防线发起进攻。对于防御工事的状况拿破仑甚为不满。25日他责备工兵司令罗格里拉将军说:
目前的战争棋局是复杂的。我们必须与之作战的敌军在数量上令人生畏。假如你计划中的三个据点业已建成,假如街垒已经筑起,假如皮尔纳渠彻底挖好,对于德累斯顿的实力我就有更大的信心,就有希望在此坚守十至十二天。那么,我就可以嘲弄敌人,并将进军波西米亚。但就该城眼前的状况而言,实在无法象我期待的那样给我以信心。
拿破仑惯于在事情弄得一团糟的时候寻找替罪羔羊,而野战防御工事则是最好不过的借口。
施瓦岑贝格于26日下午四时发起攻击,俄军在右,奥军在左,普军居中,但是联军之间的协同差,而且是逐次投入兵力。圣西尔军和内伊、莫蒂埃指挥的近卫军展开强大的反攻,打退了所有点上的敌人。27日维克托军和马尔蒙军于夜间赶到,冒着滂沱大雨,继续战斗。双方展开一场血战,但联军始终未能突人法军防御阵地。黄昏时分,施瓦岑贝格下令向波西米亚边境全线撤退。联军约伤亡三万八千人,损失26门火炮,法军损失也达万人。对于溃退之敌,法军没有实施有力的追击。拿破仑浑身湿透,下午6时返回德累斯顿的王室城堡,除了命令缪拉、马尔蒙和圣西尔向西南和南面追歼逃敌以外,他似乎失去了进一步采取积极行动的兴趣。
对于向山口撤退的联军拿破仑未能实施无情的追击,这表明他的领导能力和战略活力正在衰退。假如他不曾把四个骑兵军中的两个骑兵军抽调给乌迪诺和麦克唐纳的话,施瓦岑贝格的军队很可能在到达山岳掩蔽地带之前就已被彻底摧垮了。德累斯顿战役是一次胜利,而且也是他在外国土地上的最后一次胜利,但象包岑之战一样,这次战役没有取得战略成果。
拿破仑听任他的军长们自行与退却之敌打交道,而他自己却留在德累斯顿。这又导致另一场灾难。8月28日旺达姆的第一军,三万人,奉命“突入波西米亚”,并摧垮了构成施瓦岑贝格的联军右翼的俄军。旺达姆在毫无援助的情况下遂行这一任务。8月30日上午旺达姆被克莱斯特的普军诱入库尔姆附近埃尔茨山的一条峡谷,以致全军覆没,损失了所有火炮和装备,旺达姆本人也被俘。
乌迪诺、麦克唐纳和旺达姆接连遭致惨败,再次表明如果没有拿破仑本人对作战行动的积极控制,他的整个指挥系统就会彻底瘫痪。他的部属充其量都不过被训练为一部机器上的齿轮,自然也就毫无独立行动的能力。
德累斯顿会战前两天发生了一个意外事件,动摇了拿破仑对其德意志邦联各部队的可靠性的信心。威斯特伐里亚国王热罗姆送给大军团作为贡礼的两个轻骑兵团,途中携带全部武器、马匹和团运输工具投敌。这虽然还不是根本性的军事灾难,但它不祥地预示着更严重的倒戈事件就会到来。
由于未能打垮在德累斯顿与之列阵对抗的敌军,昔日从莫斯科撤退后所曾面临的战略问题如今又摆在了拿破仑的面前。夏季眼看就要过去了,每一个星期的消逝,就意味着更多的增援的俄军生力军的到来。而拿破仑的兵力问题则日益严重。他早已将1814年度新兵征召入伍,而乌迪诺、麦克唐纳和旺达姆造成的人员和火炮的损失又是无法弥补的。他仅有的预备队是奥热罗的第九军,正守卫着通过巴伐利亚的交通线。8月30日拿破仑在德累斯顿回顾其战略形势时曾口述了一份冗长的备忘录,其中部分内容对于展示拿破仑心理上的变化是颇有意味的:
我必须在两项作战计划之间作出抉择:其一是利用战胜奥地利的有利形势向布拉格挺进,但我难以先敌抵达布拉格,而且这是一个坚固的设防城市,我不可能攻克它;另外,如果波西米亚发生叛乱,我势必陷入一种极其困难的境地。我虽可以据守布拉格至海岸一段的易北河,但它太长了。只要有一点被突破,就敞开了通往威斯特伐里亚的大门,并将迫使我退入我的版图内最薄弱的部分。
其二是:进军柏林。这样我就可以立即取得一项重大成果。可以保护汉堡到德累斯顿一线,而我将居于这条防线的中心,能在五天之内抵达防线两端;并可以救援什切青和库斯特林,还可马上把俄奥两军分割开来;可在柏林找到大量食物,尤其是马铃薯,这样就可把这场战争打下去。这场对奥战争只能以十二万人在德累斯顿和霍夫之间采取守势,这将给我军提供一个整编的机会。
对形势的这一坦率评论,展示了拿破仑的战略观念中的一套新思想:他不再醉心于以蒙特诺特、耶拿、弗里德兰和奥斯特里茨诸战役的方式无情地摧毁敌人的军队;他思想上已迷恋上了地理目标----布拉格、柏林。更糟糕的是,在这次战役中,他已放弃了那些他迄今一直严格遵循并经常不断地向部下强调的基本作战原则:“集中你的兵力”,“切勿将它们分割开来”,“保持相互支援的距离,以纵队行军”,“无情地追击敌人”,所有这些训示都已置诸脑后。他赋予乌迪诺和麦克唐纳的战斗目标两者相去一百二十英里。旺达姆被派往埃尔茨,离他最近的支援部队(莫蒂埃的部队)在后方二十英里的皮尔纳。营方阵的辉煌思想也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乌迪诺在格罗斯贝伦的失败拿破仑颇为不满,遂派内伊前去挽救危局,并试图重新进攻相林。但他同样演出了一场悲剧。9月6日在于特博格西南四英里的邓尼维茨村法军与普鲁士的比罗和陶恩岑军遭遇。内伊在战术上犯了一个大错误,以致被彻底击溃,损失二万四千人和八十门火炮。普军损失约六千人。
使拿破仑更为恼怒的是麦克唐纳在卡兹巴赫为布吕歇尔所败。他气急败坏地大发了一顿雷霆。9月5日他亲往包岑,企图以生力军控制和挽回局势。然而布吕歇尔小心翼翼地撤走了。两天后拿破仑又返回德累斯顿。其后数周,大军团一直采取守势。在德累斯顿与埃尔茨之间的平原上两军彼此对峙,双方均派出了强大的侦察部队以探悉对方的意图。拿破仑亲赴前线视察,对部队的警戒状况极为不满。9月19日,他发布了如下军令:
朕对轻骑兵团执行警戒勤务的状况十分不悦。戈布尔赫将军指挥的第一骑兵军,负责掩护全军翼侧,却没有布置警戒,所有战马均无管束。按照军法这种玩忽职守的行为可以处死。
朕发现一个骑兵警卫班长在皮尔纳附近执行警戒任务时松缰放马,陛下命令该班长降为普通士兵。
凡驻部队翼侧的骑兵将领如违反现行命令,忽略派出警戒,使部队暴露在敌人的突然袭击之下,一律送交军事法庭审判并处以死刑。
下一步到底应该如何行动,拿破仑依旧举棋不定。在其后的数周里,他曾下令调动某些部队,但随后又取消了这些命令。他开始意识到,尽管他赢得了三场会战的胜利,但他已经输掉了整个战投。战争的主动权已经转移到了联军手中,他们的资源比他远为丰富。他很难决定到哪儿去过冬。一月份易北河即将封冻,哥萨克骑兵和普鲁士枪骑兵可以畅行无阻。驻汉堡、马格德堡和维滕贝格的法军以及什切青、库斯特林和法兰克福各处奥得河上的桥头阵地都将有被切断的危险。德累斯顿东部地区的补给日益短缺。部队的口粮减少到每人每天仅八盎司面包、八盎司肉和三盎司(4)大米。9月23日拿破仑写信给庶务总长说:
军中无可食之物,要找点东西出来简且是幻想。
这些困难的存在促使拿破仑考虑从德累斯顿撤住供应状况较好的莱比锡。同时他还开始为自己的退却线的安全而担忧。9月17日他派遣一名军官给维尔茨堡的奥热罗送去一份密码文件,要求奥热罗立即将第九军推进到科堡和耶拿一带以掩护萨勒河上的渡口。
正当拿破仑在各种行动方案之间踌躇不定的时候,联军却发起了攻势行动。布吕歇尔在其精明能干的参谋长格奈森诺的支持下,极力说服三国君主,使他们确信发动巨大的钳形攻势,包围大军团的时机业已成熟。布吕歇尔本人率六万五千人,与易北河平行向西北方向前进,在维滕贝格渡过易北河后,挥师南下,直指莱比锡。在他的右翼,贝尔纳多特于德绍渡过易北河后也向南运动;施瓦岑贝格则构成这把铁钳的南牙,杀出埃尔茨山,从东南方向挺进莱比锡。这是一个明智稳妥的作战计划,在军事思想上,颇有拿破仑的风格特点。
9月26日布吕歇尔开始运动,10月3日在维滕贝格上方十英里处的瓦尔滕贝格渡过易北河。逐退了贝唐德的第四军,双方均受到相当大的损失。贝尔纳多特率七万人,在德绍渡过易北河下游,未遇抵抗。到九月底,施瓦岑贝格率十三万人也穿过埃尔茨山,向克姆尼茨开进。
9月27日,拿破仑开始对联军行动有所觉察。他下令派出强大的侦察部队,同时命令在易北河左岸再增修一倍的碉堡。这样在皮尔纳至维滕贝格之间,每两英里半便能有一座堡。但是,他动手太晚了!联军已经渡过了易北河。如今他生活在自欺欺人的阴暗气氛之中。当惊惶不安的谣言从四面八方传来时,他还于10月3日斥责贝尔蒂埃:
一个人决不应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大惊小怪,决不能让妖魔鬼怪吓得丧魂落魄。一个人必须意志坚定,明察秋毫。
10月6日拿破仑终于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不顾一切将打击力量集中于迈森,迈森对面之敌似乎正在集结威胁着他通往莱比锡的主要退却线。翌日,他离开德累斯顿,偕同萨克森国王与王后,前往迈森。但他仍旧拒绝承认正在放弃萨克森首都。他留下圣西尔的第十四军防守该城,并在迈森给圣西尔下达了一份语无伦次的指示:
我希望诱使敌人会战。10月8日全天务必守住皮尔纳前面的阵地。我将于明天最后作出决策。如果还有诱使敌人交战的一线希望,我的意图是坚守德累斯顿。准备好面包,加修工事,撤走一切可以后送的伤员。连德累斯顿的水果车也可用来运送伤员。请民众放心,告诉大家我从未考虑过撤离德累斯顿,你有五万人在守卫它。
随即,拿破仑将大本营后移四十英里,设在通往莱比锡的公路上的乌尔岑,在这里又向部队发出了一系列矛盾百出的命令。此后,他再也没有返回德累斯顿。
10月10日拿破仑又将大本营移至莱比锡以北二十英里的杜本,宣称他的意图是率主力在维滕贝格渡过易北河,歼灭布吕歇尔的军队。他甚至考虑放弃莱比锡向马格德堡和柏林北进。但是就在同一天,他又告诉缪拉在打败西里西亚军团后,他很可能于13日返回莱比锡。他的敌人现正在从三个方向朝他逼近,就连畏首畏尾的贝尔纳多特也小心谨慎地从德绍推进到了哈勒,切断了拿破仑与马格德堡的联系。10月12日拿破仑最后断定他必须集中全部兵力于莱比锡进行一场决战。缪拉奉命在该城东南的山丘上阻击施瓦岑贝格,内伊则退至东北方向陶哈附近阵地迎战布吕歇尔。10月14日拿破仑将大本营从杜本回移至莱比锡东北方不到两英里的一个小村庄罗伊德尼茨。
在德意志领土上进行的这最后一场激战,拿破仑所选择的战场是再糟不过了。事实上,他是被驱赶到这里来的,因为他固执已见,自欺欺人,总以为可以发动一系列攻势行动打败敌人。两个月前当联军还极其分散的时候,他也许可以这样做,但现在已为时太晚了。他率领的十九万人马,连日长途行军,饥渴顿踣,被三十万联军无情地围进了一个狭窄的圈子里,毫无机动余地。当年的莱比锡和现在一样,是一个繁华的商业城市,位于艾尔斯特河、普来泽河和帕尔他河交汇处的浅沼低洼地的中央。从北面、东面、南面向莱比锡会聚的七条大道均被联军封锁。西南方向上尚敞开着一条唯一的退路,经过一座石桥,穿过艾尔斯特沼泽地,沿上萨勒河谷可达埃尔富特、戈塔和美因茨。
10月16日,联军发动向心攻击,“民族会战”开始了。拿破仑将其兵力的大部分包括第二、第五、第八、第九、第十一和第十二军,部署在莱比锡东南五英里的一座低矮的山脊上,正面抗击施瓦岑贝格的进攻。在其后则是近卫军和缪拉的骑兵军。防御圈的北面均归内伊统一指挥。马尔蒙的第六军被布吕歇尔逐回距莱比锡约两英里的默克恩。马尔蒙的右邻是雷尼埃的第七军和苏汉的第三军。所有通往西南方向的出口均由位于林德瑙村的贝唐德第四军把守,古雷的一个奥军师正对其发动猛攻。天气寒冷,薄雾蒙蒙,骤雨阵阵,施瓦岑贝格在南面的进攻开始发展顺利,法军被逐出瓦肖和马克勒堡等村庄。拿破仑急忙赶到那里,集中了大量炮火,粉碎奥军的进攻。此后,缪拉还率万名骑兵发起一次蔚为壮观的冲击,但是法国骑兵失去了凝聚力,被联军的反击逐回。北面战场同样发生了一场激战,布吕歇尔将马尔蒙驱出默克恩,缴获了五十三门火炮。一天过去,胜负难分,交战双方各伤亡约二万人。
17日,双方喘息休整。拿破仑请求休战,并以此作为和谈的预备性步骤。但联军未予理睬,因为他们对于拿破仑的外交伎俩早就领教够了。但他们也不急于重新开战,因为本尼格森率四万俄军生力军即将到达,科洛雷多率领的奥军也正在途中,勉强从命的贝尔纳多特看到会战胜利在望,终于将其六万人马在莱比锡东北方的陶哈一带展开。与贝尔纳多特的部队一起的还有一支英国皇家乘骑炮兵的火箭队,装备有康格雷夫火箭(5)。
10月18日战斗继续进行。拂晓前,拿破仑视察了战场各个地段。上午七时,联军发起攻击,法军尽管顽强抵抗,但终因众寡悬殊渐渐被迫退守莱比锡郊区。下午雷尼埃指挥的萨克森和符腾堡部队投向联军。法国炮兵几乎把所有炮弹都消耗光了。这一天,双方损失都在二万五千人左右。夜幕降临时,拿破仑被迫放弃战斗,下令向西南撤退。这一天恰好是拿破仑莫斯科撤退的一周年。
幸好贝唐德将古雷从林德瑙赶走,从吕岑到魏森费尔斯和萨勒河谷的退路尚未封闭。19日,大军团开始撤退,但是一路上险象丛生,各种灾难接踵而至。狭窄的道路拥塞不堪。由于一位工兵少尉的错误,艾尔斯特河上的一座石桥在后卫部队得以通过之前就被炸毁了。在一片混乱之中,两天前刚刚被封为法兰西元帅的波兰亲王波尼亚托夫斯基落水而死。另外两名军长劳里斯顿和雷尼埃连同三万三千名官兵和二百六十门火炮全部落入联军手中。假如施瓦岑贝格不是只派一个奥军师去封闭林德瑙这个出口,而是将本尼格森的整个军都派到林德瑙去,那么拿破仑本人以及全部法军就可能都已成为阶下囚了。
拿破仑残部夺路逃往莱茵河,联军并没有十分积极地对其袭扰。10月30日,快接近法兰克福时,拿破仑发现雷德指挥下的四万名巴伐利亚军挡住了他的去路,此时,巴伐利亚国王已经转而效忠联军方面。德劳特指挥五十门火炮投入战斗,将对方打退。 11月2日拿破仑抵达美因茨,留下马尔蒙率三个军为后卫,自己则于7日启程回巴黎。
莱比锡的惨败应由拿破仑本人负责。他出于维持易北河一线以此作为帝国东部边疆的政治需要,固执地无视这一事实,即面对在数量上占优势的联军,要在军事上坚守易北河一线是不可能的。他的棋盘已经铺得太大了,而他思维的灵活反应能力却正在衰退。从汉堡到德累斯顿的直线距离为二百四十英里,而江河线则更是长得多,只要下决心,许多地方都可越过。然而拿破仑却让最优秀的军长达武率领三万之众坐守汉堡孤城。在这条线的另一端他同样让圣西尔和穆顿率三万人闲居在德累斯顿。假如拿破仑能像威灵顿那样选择适当的防御阵地予以占领,将上述六万人充分利用起来,并由精明强干的将领指挥,那么他很可能会赢得莱比锡会战的胜利。但事实不是这样,他把自己推入了绝境。拿破仑的军事天才最终为其政治野心所葬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