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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教堂的钟声又响了、因为数小时内一个新年又将降临。我们--拿破仑与我 又面对面的坐在一起。我回到巴黎后,除了朱莉等几位亲友外,我杜门谢客,深居简 出;朱莉不能了解我为何不向杜勒雷宫报到。今天忽然接到宫中的请帖,令我惊奇而 不安、我猜内中定有特殊原因。但是什么原因呢? 我心中怀着疑惧来到杜勒雷,这是第三次。第一次,我求拿破仑释放英杰安公 爵;第二次,我陪同强·巴勃迪司一起申请返出法国国籍。 今天晚上,我穿了一身白色镶金的衣服,戴了一付钻石耳环--瑞典太后莎妃 雅·玛德莉娜的礼物。披上了那件貂皮披肩,当我来到杜勒雷官,赛纳河中反映着闪 耀的灯光,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感舒适、安逸,有一种回到家中的感觉。皇帝侍从 的深灰色制服、青绿色的挂法、蜂形花式样的地毯,以及各地的灯光,这一切告诉我 这是真实的,这不是梦,这不是幻影。 我到时,波拿巴全家早已聚集在皇帝的大客厅里。皇后和其他的人皆起身相迎。 波拿巴夫人羡慕我的耳环。说实话,我很高兴看到皇太夫人。这时她的发式和指甲已 整理得十分入时。 宝莉出落得较先前更为美丽,她看上去娇媚多姿,只是眼下露出微微青痕。 十一点敲过,皇帝仍未出现。“皇帝正忙着处理公事。”玛丽·路易丝解释道。 “什么时候可以看见太子?”朱莉问。 “午夜时分,皇帝会抱他出来迎接新岁的。”玛丽·路易丝道。 “半夜里叫孩子起身是有碍健康的。”波拿巴夫人不以为然地道。 这时,麦纳佛,皇帝的秘书报告说,皇帝要见瑞典太子妃。我回头看看玛丽·路 易丝。她神色自若地与朱莉谈话,一点也不惊异。我顿时明白,她邀请我来杜勒雷是 根据皇帝的意旨行事的。 “皇帝请殿下到他的小书房里。”麦纳佛边行边说道。我走进书房,皇帝的目光 从文件上迅速的抬起向我扫了一下。“请坐下,夫人。”我遵从他的意思坐下,等待 着。他面前堆集着无数公文,或许内中有艾杰由瑞典寄回南报备,因为这位法国驻瑞 典大使是位勤快的人。壁上的钟,滴达滴达作响,新年即将降临。“我不知道将要演 出怎样的一幕。无论如何皇帝召我定有重要的事件。 “陛下,你勿须这样威吓我。我生性胆怯,并且特别的怕您。”我说。 “欧仁妮、欧仁妮!”他仍未抬头:“你必须知道在皇帝未开口以前,谁都不应 说话的。这点蒙特尔以前应该教过你吧?”他继续阅读文件。我开始详细研究他。凯 撤大帝的面具越来越发福了,可是相反地,头发越来越稀薄了--这个脸,我曾一度 深深地爱过,但那是许久许久以前的事了。我仍记得我对他的爱,不过,他的面容, 我已经遗忘了。“陛下!”我有点不耐:“您召我来是否为的教导我礼仪?” “主要的,夫人,我要问你一句话。为什么你又回到法国?什么原因驱使你这样 做?” “天气,陛下,严寒的天气。” 他向后靠着,把手臂交叉在胸前,嘴唇歪曲着:“哦--严寒的天气--尽管我 赠送你一件貂裘,你仍感到寒冷,夫人?” “是的,尽管有那件貂裘,陛下。” “那么你回国后,为何不来宫中朝见我?你知道元帅夫人们是应该向皇上致敬 的。” “现在我已不再是陛下的元帅夫人了。” “当然、当然--我几乎忘了。现在你是瑞典的太子妃了。但是夫人,你不要忘 了既使是外国皇族也应来谒见我,倘若他们来到我的京城的话。这是宫廷仪式,夫 人!” “我并不是来探访的,这里是我的家。” “每天你的姐姐及其他夫人们告诉你许多事,你却秘密的报告你丈夫。是否瑞典 人认为你聪敏故而派你来探取情报,来做奸细的?” “不,完全不对,是因为我太愚蠢,故而我只好回来了。”他未想到会得到这样 一个答复。他本预备继续向我喊叫,现在却改变音调,和缓地问道:“你是什么意 思?” “我太笨拙,陛下。记得旧日的欧仁妮吗?笨拙、愚蠢而豪放不羁。不幸的是, 我不能给瑞典宫廷一个良好的印象。这对强·巴勃迪司和奥斯加有很大影响,所以我 只好回来了。这不是很简单吗?” “是的,太简单了--简单得使我不能置信。”这句话象是在我身上击了一鞭。 于是他来回的走着,“或许我猜想的是个错误,或许你真实的不是贝拿道特派回来 的。无论如何,夫人,现在局势紧张,我必须要求你离开法国。” 我凝视着他,不知如何是好。他想把我赶走,赶出法国? “我要住在这里。”我柔声地道:“如果不能允许我住在巴黎,那么我可以去马 赛。我一直想买回我们的老房子,爸爸的房子,但是现在的房主不愿出售,所以除了 安居道的房屋,我没有其他的家了。” “告诉我 夫人 是否贝拿道特疯狂了?”拿破仑突然说道。他在一堆信件中, 拿出一封信。我认出是强·巴勃迪司的笔迹。“我提议与贝拿道特联盟,他答复我说 他不是我属下的王子。” “政治对我是陌生的,陛下。”我说,“更使我不了解的,这与我住在巴黎有何 关联。” “我告诉你,夫人。”他用力拍了一下书桌,非常激怒地说:“你的贝拿道特拒 绝与法国联盟。告诉我,我为什么作这项建议?回答我!”我默默不答。 “即使你,夫人,也不会那么愚蠢。你知道家家户户均在谈论。沙皇已经否认大 陆组织。他的国家不久即会消灭。世界最伟大的军队即将占领俄国。倘若与我们合 作,瑞典可以得到永恒的光荣,她可成为一个强大国家。我并且应允贝拿道特,把 芬兰及汉萨城市划给他。想一想,夫人,芬兰!” “在地图上我看见过,一个大蓝点代表湖。”我道。 “但是贝拿道特拒绝接受。贝拿道特不愿与我们合作,一个法国元帅不肯加入这次战 役。” 我看看壁上的钟,再有十五分钟,新的一年即将开始。 “陛下现在已快午夜了。” 他未理会我。他立在壁炉台前,向镜子里看看自己的面容。 “二十万法国人,十五万德国人,八万意大利人,六万波兰人,另外尚有十一万 由各国来的志愿兵。拿破仑一世的大军,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将要出征。” 再十分钟就到新年。“陛下!”我说。他回转身子,面貌歪曲,激怒说道:“而 贝拿道特却不重视它。” 我摇摇头道:“陛下,强·巴勃迪司负责瑞典人民的幸福。无论做什么--他是 为瑞典幸福、利益着想的。” “谁不与我合作,谁就是反对夫人--既然你不愿离开法国,我可能拘捕你当作 人质。” 我冷静地坐着,不为所动。 “现在很晚了。”他忽然说道,走到书桌面前,摇了摇铃。麦纳佛冲进房。 “这里派专骑立刻送去。”又转向我:“你知道是什么吗?夫人:一个命令,给 戴福元帅。命戴福立刻率领军队越过边界,占领瑞典、普鲁士。现在,你怎么说?夫 人!” “这样,您准备掩护大军的左翼,陛下。” 他大笑出声。”谁教你这些名词?是否近日来,你与我的兵士常常相处?” “强·巴勃迪司许久前告诉我的。” 拿破仑细了眼睛。“是否他准备保护瑞典、普鲁士?看到他与戴福交战真有意 思,真有趣。” “有趣?”我想到我看到的战场,“那些高起的新冢、风吹雨打的十字架,一排 一排的丘陵。怎会有趣?” “你知道吗,夫人,我可能拘捕你当作人质,去逼迫瑞典政府成立同盟。” 我笑了笑道:“我的命运、无论如何也不会影响瑞典政府的决定。但是如果我被 拘捕,那表示我为瑞典受苦、牺牲。您真想使我成为一个殉难的烈女吗?陛下。” 皇帝生气了。当然他不想把贝拿道特夫人造成一位女英雄。他耸耸肩道:“我们 并不强迫别人和我们做朋友,事实上,许多人求之不得想与我们做成朋友呢。”只有 三分钟即到十二点了。 ‘我希望你劝告你丈夫和我们合作。”他的手已在门柄上。他目中露出兴趣和邪 恶的光芒:“为你自己的利益设想,夫人。”这时钟声忽起,新年降临。“法国历史 上最伟大的一年开始了。”拿破仑轻声说道。我旋转门柄急急随着皇帝出来。到达了 皇后的客厅,我首次看到罗马王。皇帝怜爱的抱着他,但婴儿却惊悸得大声嚎哭。厅 内客人,穿制服的外交官、善笑而无知的夫人们,以及波拿巴家人皆无法抚爱他,他 反而更加惊骇,哭声极大。玛丽·路易丝,立在皇帝身旁,带着兴趣和惊奇的目光, 象似不相信她会与拿破仑生了一个孩子的事实。 当拿破仑看到我,他把婴儿送过来。我接过他,抱在怀中,紧紧的抱着,象多年 前我抱着奥斯加一样。我轻轻向婴儿道:“你不能啼哭,陛下,帝王是不应该哭 的。”他居然停止了啼哭,腼腆的四处张望。 “罗马王万岁!”有人高声呼唤。我们一致于杯。保姆接过婴儿,抱着退出。皇 帝、皇后情绪甚高,一片欢笑,气氛愉快。 “殿下知道,瑞典太子将与沙皇联盟。太子的决定是对的。”我回头看是泰勒 郎,我感到非常疲慵,我想回家,但是这时皇帝挽着皇后走来说道: “这是我的人质,我的美丽的小人质,”周围的人哄堂大笑。“但是,绅士、夫 人们,你们未明白我的意思,我猜想太子妃心中并不想笑。戴福元帅将要占领太子妃 的国家的北部。我相信沙皇非常有意与太子拉拢,听说他建议太子与一位大公爵夫人 联姻,夫人,你想这对一位旧时元帅来说,不是个很大的诱惑吗?” “当然。与皇族联姻对一般中等阶级出身的人来说是很大的诱惑。”我答道。旁 边的人皆窘形于面。 “无疑的,”皇帝笑着说:“可是这类诱惑可能影响夫人在瑞典的地位。以一位 老友的立场,我劝你还是写一封信劝你丈夫与法国联盟吧,也为你自身利益着想啊! 夫人。” “我的未来早已固定了。至少是母后身分。”我弯腰行礼。他惊异地看着我道: “夫人,在瑞法联盟以前,我不希望在宫廷里再看到你。”’说完,他急急与玛丽· 路易丝离去。 我回家,玛莉未睡,仍在等待我。“新年快乐,玛莉。”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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