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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没有比吊丧再麻烦,再头痛的事了。昨天晚上,玛尔美松来了一位宫女, 哭哭啼啼报告说约瑟芬于星期天(即前天)因疾故世了。据说她穿着敞胸薄衫与沙皇 在园中散步,受了凉,得病不治身亡。皓坦丝命宫女送来一张纸条给我与朱莉。于是 我们匆匆去玛尔美松。到了玛尔美松,我们看见皓坦丝穿着黑色丧服,面色青黄,眼 睛红肿。友金正坐在小桌前,整理帐目。看到我们,他立起身向我们弯腰行礼。他指 指书桌上一堆纸张道:“真令人不能相信,这样多的帐单,衣服、帽子、玫瑰花的欠 单!皓坦丝,这些帐单谁来付呢?” “现在不必提了,夫人们不会感到兴趣的。”皓坦丝答道。 于是我们默然坐在白色客厅的沙发上。通花园的门开着,一阵风来,带进了玫瑰 的芬芳。这时皓坦丝的情人,弗劳伯爵走了进来,皓坦丝早已与路易分离,并与伯爵 生了一子。 友金抓着那把账单道:“二十六件衣服账。真想不到妈妈这样年龄仍这样浪 费。”皓坦丝听了耸耸肩道:“你们想到楼上看看她吗?” 朱莉立刻摇摇头。我说:“好,我去看看。”弗劳伯爵伴我上楼,他低声道: “死者仍在她卧房床上。来吧,殿下。” 约瑟芬卧室中,百叶窗拉下,光线幽暗,点着几支长蜡烛,似明似暗的摇晃着。 室内空气中散布着玫瑰花香,香烟袅袅。我逐渐地习惯了室内半明半暗的光线,只见 几个修女正跪在床边,象一群黑色的鸟,喃喃地念经。 起初,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看那躺在床上的尸体,但回想之下,我鼓起勇气,走 近一点。约瑟芬静静的躺在那里,身上裹着一件黄色斗篷,与死者面容同一色调。 约瑟芬一点不使我害怕,她也不使我悲伤,她的头歪在一边,宛如生前。眼睛半 合着,露着长的睫毛,只是鼻子显得特尖,嘴角上挂着迷人的微笑。虽然是个五十一 岁的妇人,宫女们仍把她的头发做成许多孩童似的小圈圈,眼皮上涂着银色眼盖,面 颊徐上淡谈的四脂。约瑟芬虽已长眠,仍是那样甜,那样美,那样动人! 空气中满布着芬芳,使人窒息,烛光幽暗。我不由自主的跪在约瑟芬床边,掩面 而位。半晌,我立起身来,向死者面容投以最后一瞥,她合着双目,微微地笑着。 我走下楼,进入园中。“外面是一片艳阳天,园中玫瑰灿烂的开着,争妍斗艳。 我漫步走到小池子前,在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她正兴奋地看着一群小鸭随 着母鸭在池中游泳,她有一头浓密的棕色头发,长披至肩上,一件白花裙,腰间束 着一条黑色腰带。当她斜着眼睛由眼角里偷视我时,我的心砰然一跳 一个鸡心形 的脸,长睫毛,明亮的眼睛。多么美丽的小女孩呀。她向我抿嘴笑了笑。我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姑娘?” “约瑟芬,夫人!” 她有一双蓝色眸子,一排齐整、白得象珠子似的牙齿,皮肤洁白。她是约瑟芬, 但又不是约瑟芬。 “您是否宫女,夫人?”她礼貌地问。 “不是。你如何这样想?” “因为皓坦丝姑姑说瑞典太子妃将来探访。公主们一向有随身宫女跟随的,如果 她们是已长成的公主的话。是不是?” “如果是未长成的小公主呢?” “那么他们会有保姆。” 她又回头去观看那一群小鸭。“这些小鸭很小,它们必是昨天才从母鸭肚子里生 出来的。” “胡说。小鸭是由蛋里孵出的。” 她又象很知道事的样子,微笑道:“请您不必骗我,夫人。” “这不是造的故事。它们真是由蛋里孵出的。”我坚持他说。 她耸耸肩:“好吧!就这样吧!夫人。” “你是否是友金的女儿?”我问。 “是的,可是爸爸现在不再是王子了。如果我们运气好,联军可能给个利亚公 爵。我的外祖父是巴伐利亚国王呀。” “所以你是一位公主。你的保姆呢?” “我逃跑到这里来的。”她一面说,一面用手玩弄水,这时她象是又想到了什 么,“如果您不是一位宫女,那么您定是一位保姆。” “为什么?” “因为您必须属于一种人呀!” “也许我也是一位公主呢。” “不可能。您看上去不象一位公主。”她的长睫毛上下动着,歪着头,笑道: “我真想知道您是谁。” “真的吗?” “我很喜欢您,尽管您想让我相信关于鸭子的傻故事。您有孩子吗?” ‘有一个儿子,但不在此地。” “真可惜。我喜欢与男孩子一同玩耍。您的儿子在那里?” “在瑞典。但是我相信你不知道在哪里。” “哦,我知道在哪里,因为我读地理功课。爸爸说……” 这时有人叫道:“约瑟芬!约瑟芬!” 她叹口气道:“我的保姆。”她望我挤挤眼,做个鬼脸。 “我真嫌她麻烦。但是,夫人,请您不要告诉别人!” 她走后,我一路在沉思中回到屋子里。在回程中,我心中暗想,如果要建立一 个朝代,那么就应该建立一个美丽、可爱的朝代! “看呀,一颗流星。让我们立一个愿望。”朱莉兴奋地道。 于是我暗暗地立了一个愿望。我不知不觉他说道:“在瑞典我们会叫她约瑟芬 娜。” “你说些什么?”朱莉不解地望着我。 “一颗由天上落下的明亮亮的流星!一颗明亮亮的小流星。” 一八一五年三月一日,拿破仑率领四百随从逃出厄尔巴岛抵达高夫瑜。法国军队 非但不去抵抗拿破仑,反而过去欢迎他,吻他的战袍。顿时,各地军队一致响应,一 呼百应,跟随着附和。三月二十日,路易十八闻风由杜勒雷逃走,拿破仑进入巴黎, 恢复皇位。他招兵买马,重整旗鼓。 六月底,拿破仑在滑铁卢一役惨败,退至巴黎,避居马尔美松。此时,法国人民 厌战,渴望和平。到处听到:“打倒拿破仑!打倒拿破仑!”的口号。在拉飞岳特领 导之下,法国组织临时政府,与联军协商和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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