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困境的拿破仑尽管内心十分痛苦和不安,可他表面 仍试图给人一种乐观的印象,他对身边的人说:"我采取的每 一个措施,都是为了增强部队的实力。库图佐夫在行进中很 可能被拖垮,他将越来越远地离开他的预备队,他将被丢在 一个已被我们用光吃光的乡村里。在我们的前面,仓库里有 大批物资供应,而俄国人却会在那儿活活饿死。"他的话在严 酷的现实面前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人们再也不为其所动了。 撤出斯摩棱斯克后,法军的情况更糟,许多人跌倒后再 也无力爬起来,以致活活被冻死。马匹大量死亡,整队骑兵 不得不下马步行。拿破仑下令烧毁一切车辆,以便让残存的 马拖运大炮,可最后大炮也不得不丢弃一部分。与此同时,游 击队和哥萨克越来越勇敢地对先头部队和掉队的法军展开攻 击。11月15日,法军在克拉斯诺与一支强大的俄军相遇。为 了将这支俄军赶走,以保证后续部队的安全行进,拿破仑决 定在夜色的掩护下进行一场奇袭。
11月16日天还没亮,罗歇将军奉命对俄军发起攻击,俄 军被打退。可从被俘的俄军口中得知,欧仁军团正遭受库图 佐夫的主力围攻。拿破仑急忙派了近卫军的两个轻骑兵营前 去救援。近卫军是唯一一支在远征中没有受到损失的部队。两个轻骑兵营没有辜负拿破仑的期望,把欧仁军团从敌人的围 攻中解救出来。不过,法军在这一仗中损失了14000人。欧仁军团死里逃生了,可走在纵队后面的内伊军团却面临着一场更大的灾难。这时,各军团间的通信联系已基本被敌人切 断,根本无法传递报告和命令,内伊军团只好孤军奋战,对付着库图佐夫的大部队。内伊军团损失极为惨重,最后只剩 下3000人。这支残军被库图佐夫逼迫到第聂伯河边,内伊不 顾一切地指挥残军强渡第聂伯河。由于冰层不厚,很多人掉 进河里淹死或冻死,大炮也丢失了一半。结果只有内伊和800 名士兵幸存,前来与主力会合。 拿破仑的大军准备迅速退往明斯克,因为明斯克是最近 的补给站,拿破仑希望那里的物资能够供应军队。11月22 日,法军抵达托洛岑。在这里,拿破仑获悉一支摩尔达维亚 军已于11月6日占领了明斯克,顿时惊呆了。明斯克的失守 不仅意味着法军渴望已久的一切军需物资全部丧失,而且法 军的退路直接被切断。 面对恶劣的环境和极端的困难,拿破仑并未沮丧和屈服, 他的性格如同淬过火的钢铁一样,越炼越坚强。他立刻下定 决心:加快撤退速度,赶在库图佐夫之前渡过别列津纳河,然 后取一条稍北的路线退往维尔纳。渡过别列津纳河的唯一桥 梁在波里索夫,他相信他的波兰师一定在竭尽全力保护这座 大桥,因为这座大桥关系到整个大军的生死存亡问题。同时, 拿破仑也作了最坏的打算,他对科兰古说:"如果我们能够渡 过别列津纳河,我就能控制局势,因为我将得到两个新军团, 再加上近卫军,就足以打垮俄国人。假使我们不能渡过河去, 我们就得试一试手枪的威力了。你同迪罗克商量一下,在没 有交通运输条件的情况下,要是我们不得不冲出敌人的封锁, 我们能随身带些什么。我们必须准备事先就破坏一切带不走 的物资,免得丢给敌人作战利品。我宁愿在战斗的间隙用手 抓饭吃,也不愿把我的纹饰餐叉留给敌人。去同迪罗克商量 一下,看看他的部门有哪些东西是要处理的,这事要保密。我 们还一定要让您和我的武器都处于良好状态,因为我们可能 不得不参加战斗。"
11月24日,在洛斯尼查,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三天前 在波里索夫发生了一场激战,波兰师所守护的那座至关重要 的大桥被一支哥萨克部队占领。获悉这一消息的人尽皆大惊 失色,法军撤退的唯一通道被切断,而后面库图佐夫的追击 部队离法军只有一昼夜的路程,法军可谓是上天无路,下地 无门,许多人开始绝望了。可拿破仑并未被眼前的危险所吓 倒,他不但没有沮丧,反而比以前更充满活力,他表现出了 一个英雄在同恶劣命运作斗争时所具有的那种超凡勇气,哪 怕只有最微小的成功希望,他也要去拚搏一把。他开始对部 队下达一连串的命令:乌迪诺军团在波里索夫上游15公里处 的斯土江喀架桥渡河;维克托军团在波里索夫东北方对付俄 国维特根斯泰因军,以掩护架桥;达武、欧仁军团担任后卫, 警戒库图佐夫主力,徐徐后退。为了迷惑俄军,拿破仑另遣 一部在别列津纳河下流佯装渡河。 法军一部在下流佯渡,果然引起俄军的注意。此时,维 特根斯泰因军已进至波伯尔东北,见法军在下流求渡,立即 将这一情况通报别列津纳河右岸的齐恰果夫军。齐恰果夫接 到情报后,便重点防备下游渡河点,仅留一师约5000人于波 里索夫监视上游情况。
11月25日傍晚5时,法军工兵开始不顾严寒,站在齐下 巴深、飘着浮冰的河水中架桥。没有架桥的支架和木板,他 们就拆毁当地的民房。聚集在岸边的人越来越多,各个兵种 都有,士兵和军官混杂在一起,一个个衣衫褴褛,面孔苍白。 拿破仑呆在河边陡坡上的一间小屋里,坐立不安,一夜未眠。 26日天刚蒙蒙亮,他就出现在架桥现场,他大步流星地在岸 边走来走去,又不时地停住脚步,和士兵们随便说着话。 下午1时,两座大桥完全架好,步骑兵开始有秩序地渡 河。乌迪诺军首先进至右岸,将右岸俄军击退,接着夺占了 塞姆宾,法军在右岸终于有了立足之地。11月27日,法军大 部开始渡河。俄军这时才发现上了当,立即调兵前往攻击,但 为时已晚,法军大部分已经渡了河,只剩下维克托军团尚在 左岸。28日,齐恰果夫军在右岸攻击乌迪诺和内伊军团,维 特根斯泰因军则在左岸攻击维克托军团。然而,俄军攻击缺 乏锐气,库图佐夫大军也未能及时赶至别列津纳河边,俄军 围歼法军的计划落空,疲惫不堪的法军终于奇迹般地虎口逃 生了。 正当维克托军团击退俄军后准备过桥时,突然有10000 多名被哥萨克骑兵追击的掉队士兵赶到桥边。顿时,别列津 纳河堤上一片混乱,这些惊慌失措的人不听指挥,争先恐后 地挤上桥去,维克托军团只好用武力将这些人阻挡在桥头,好 让军团的正规部队迅速过桥。这时,俄军又对最后的渡河部 队发起猛烈地进攻。大炮呼啸而过,在拥挤不动的人海中炸 开一道狭长的缺口,人们被吓得魂飞魄散,夺路而逃,成千 上万的人又一次拚命地涌上桥去。突然,"轰隆"一声,一座 桥坍塌了,桥上的人掉进水里,在阵阵的惨叫声中被冰冷的 河水吞噬。拥挤不堪的人群又像潮水般地涌向另一座桥,人 群密集,水泄不通,只有那些敢于翻越一堆堆死尸的人,才 能最终挤上另一座桥。咒骂声、喊叫声、垂死的哀怨声、落 水者揪心的呼救声,汇成一片,就像一场狂怒的暴风雨在咆 哮。为了不使俄军渡河追击,保证主力顺利撤退,拿破仑已 顾不上尚未渡河的掉队士兵了,断然下令炸毁大桥。10000多 名掉队士兵无路可逃,很快都葬身于俄军的炮火之下。 渡过别列津河后,法军昼夜兼程前往维尔纳。拿破仑坚 信维尔纳是撤退的终点,他的军队将在那里冬营,维尔纳将 有足够的物资供应军队。尽管人们还得与饥饿、寒冷和追击 的敌人搏斗,但人们脸上已没有那么多的忧思苦虑了。维尔 纳成了大家向往的天国,成了躲避一切风暴的避风港。正当 法军怀着美好希望朝着维尔纳加速行进时,一场罕见的严寒 向这支残存的部队袭来,气温骤然下降几十度,许多人因身 体过度虚弱和手脚被冻坏,跌倒后就永远无法站起来了。还 有许多快被冻僵的人,宿营时过分靠近篝火,结果反而送了命。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几十个、几百个人死去。在通往维尔纳的大道上到处都堆满了法军的尸首。
12月3日,法军一抵达莫罗地赫诺,就收到了14封来自 巴黎的信件。拿破仑仔细阅读了巴黎来信后,对科兰古将军 说:"在目前的形势下,我只有在杜伊勒里宫才能控制住欧 洲。"于是,拿破仑开始为回国作准备。然而,拿破仑在将指 挥权应交给欧仁亲王还是缪拉元帅的问题上有些犹豫,他征 询科兰古的意见,科兰古认为欧仁亲王更能得到军队的信任。 缪拉虽为战场上的英雄,但他没有坚强的个性和建立秩序的 观念,也没有远见来拯救和重建这支残存的队伍。另外,他 还有着无法满足的虚荣心。拿破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将指挥权交给缪拉,因为拿破仑认为缪拉的军衔使他不可能在欧仁帐下听令,如果将这权力交给欧仁,缪拉将会离开军队。
12月6日,拿破仑在高级将领会议上宣布了自己即将回 国的决定,元帅们起先表示不同意,他们担心皇帝一旦离开 军队,这支历尽千辛万苦的军队就会完全垮掉,只有皇帝才 能给这支奄奄一息的军队以力量。拿破仑耐心地向元帅们说 明,他之所以要回国,并非由于胆怯,而是由于那里太需要 他了。如果没有他,谁也不可能采取紧急的征兵办法组织至 少30万人的新军来对付春天里可能进犯的敌人。他相信缪拉 元帅一定能将军队带到维尔纳,只要进入了维尔纳,部队就 不会再有危险了。元帅们最终同意了拿破仑的决定。拿破仑 坚决要求元帅们暂时对他的离去保守秘密,以免影响士气。 当天夜里,拿破仑一行坐上雪橇,秘密地回国了。这次 远征俄罗斯,以法军的彻底失败而告终。法军损失了40万大 军,1000门大炮,17.5万普军马。可拿破仑丝毫没有灰心 之意,在返回巴黎的路上,他很平静地与科兰古谈起征俄的 失败原因,没有自责,没有痛苦,好像只是一位输了棋的象 棋大师,趁刚刚输了的这局棋和力图取胜的下一局棋之间的 休息时间,冷静地分析自己的错误。他认为这场战争的失败 不是因为敌人太强大,他至今仍对亚历山大及其将领持蔑视 态度,也不是因为他发动的这场战争在政治上不合时宜,而 是应归咎于恶劣的天气以及波兰人没有按照他的命令去征召 军队。他说:"亚历山大烧毁俄国的城镇,甚至烧毁莫斯科, 简直是一种愚不可及的行为。既然他如此信赖冬天,为什么 还要用火呢?他有武器和军队可以打仗,可是在不打仗的军 队上白白花那么多的钱,这不是发疯吗?一个人在同敌人战 斗时,不应该再摧残自己。库图佐夫的退却事实上是愚蠢的。 把我们毁灭的原因是俄国的冬天。我们是气候的牺牲品,那 时的好天气欺骗了我。假如我早两个星期撤出莫斯科,那我 的军队一定早到了威特斯克。要是我那样做了,那就应该是 我去嘲笑俄国人和亚历山大了,那他就会后悔早没同我进行 谈判了。我们的一切灾难取决于那14天以及人们没能执行我 的命令去征召波兰的哥萨克人。" 经过12个昼夜的秘密旅行,拿破仑一行于12月18日到 达杜伊勒里宫。此时的巴黎已被一片悲哀气氛所笼罩,因为 巴黎人民已从12月16日的公报上得知法国远征俄罗斯的结 局。成千上万个家庭正为失去亲人痛苦不已。 不久又传来了维尔纳失守的消息。法军在俄军的追击下, 于12月10日被迫撤出维尔纳。12月14日,残军渡过涅曼河 进入东普鲁士。贝尔蒂埃因劳累和沮丧而病倒。身为总指挥 官的缪拉见残军不断溃散,倍感无回天之力,便不辞而别,化 装溜回了那不勒斯。拿破仑虽对这一消息感到有些意外,但 没有感到特别沮丧,因为巴黎的局势使他很受鼓舞,他说: "那个可怕的公告有它的影响,可是我看,我回来所带来的喜 悦比我们的灾难所引起的痛苦要大得多。公告给人民更多的 是忧伤,而不是气馁。人们的这种心理将会影响维尔纳政府, 不用三个月,我将东山再起,那时整个局势就会改观。"他对 未来总是充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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